雪落时的真相

结课典礼的掌声还未散尽，林小满攥着新闻学结课证书的手指微微发颤。证书上的照片里，她穿着规规矩矩的白衬衫，笑容却僵硬得像被按上的面具——谁能想到，这个如今坐在伦敦培训学校里的“乖乖女”，一年前还是国内大学里出了名的“混世魔王”。

曾有一段时间，她凭借着出身于声名远扬的律师家族，父母经营的律所在城中赫赫有名，而她则沉迷于酒吧的喧嚣，频繁逃课。直到母亲擅自为她订了出国机票，并将一摞厚厚的法律书籍放在她面前，坚定地说：“林家的女儿注定要继承家族事业，要么学习新闻提升表达能力，要么直接到律所工作。”她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拿起了新闻学的书籍，没想到最终还是被送往国外深造。

“在发呆？”顾砚舟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他不知何时站到了身后，手里拿着她的实习offer，奶白色信封上律所的烫金徽标与她家的律所风格如出一辙。“伯母说你爸妈都是金牌律师，难怪你逻辑这么好。”

林小满接过信封的手指顿了顿，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温度，突然想起国内律所办公室里，父亲永远冷硬的侧脸和母亲严苛的眼神。她扯了扯嘴角：“不过是为了继承家业罢了，哪像你是真的喜欢金融。”

顾砚舟轻笑一声，替她把被风吹乱的围巾系好，动作温柔得让人心头发颤：“喜欢有什么用？还不是为了逃离家里的掌控。”他低头时，鼻尖差点擦过她的额头，声音压得极低，“就像那晚……”

话音未落，两人都愣住了。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只有远处钟楼的钟声缓慢地敲打着，每一声都像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林小满的耳尖瞬间烧得通红，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却被顾砚舟轻轻攥住手腕。他的掌心滚烫，指尖微微颤抖，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怀念，有珍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那晚之后，我常常想起。”顾砚舟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脆弱，“小满，那是我的第一次。”

雪粒子突然从天空飘落，落在两人之间的空隙里，瞬间融化成细小的水珠。林小满仰起头，撞进他盛满星光的眼眸，心脏猛地一缩。她从没想过，这个在外人面前清冷矜贵的顾砚舟，会如此直白地袒露心事。

其实她又何尝不是。那个在国内放纵不羁的夜晚，那个酒精与月光交织的房间，是她第一次卸下所有防备，也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失控”。只是后来被母亲强行带离。

“我知道你爸妈希望你做律师。”顾砚舟松开她的手腕，转而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手套传过来，“但如果你不想，我可以帮你。”他顿了顿，喉结滚动着补充道，“就像你说的，我好歹凭自己撞开了家里的门。”

林小满望着他认真的侧脸，突然想起新闻学课本里的一句话：“真相往往藏在最不经意的细节里。”或许母亲说的联姻是真的，或许顾砚舟接近她最初有别的目的，但此刻他眼底的真诚，和那晚他小心翼翼的珍视，绝不会是假的。

“下周实习……”她吸了吸鼻子，雪花落在睫毛上，带来一丝冰凉的触感，“你真的要送我去？”

顾砚舟眉眼瞬间弯了起来，像冰雪初融的湖面：“当然。不过得先去个地方。”他神秘地眨了眨眼，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相机，“还记得你说想学摄影吗？今天天气正好，去拍雪后的伦敦眼。”

相机是复古款的胶片相机，机身还带着他的体温。林小满接过相机的瞬间，突然觉得掌心的实习offer不再那么沉重。或许未来还会有母亲的安排，还会有家族的束缚，但至少此刻，她可以选择按下快门，拍下属于自己的风景。

远处的大本钟敲响午后三点的钟声，顾砚舟牵着她的手走在雪地里，脚印深浅交错，像一串未完待续的符号。林小满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突然想起陆川送她的那幅画，画里的少女也像这样，被温柔地护在掌心。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母亲发来的消息。林小满看了一眼，默默按灭屏幕，将相机举到眼前。取景框里，顾砚舟的背影衬着漫天飞雪，成了最动人的风景。

“顾砚舟，”她轻声喊道，在他回头的瞬间按下快门，“笑一笑。”

胶片转动的轻响里，他的笑容定格在雪幕中，像一个无声的承诺。林小满望着相机里的画面，突然明白——无论是新闻学的真相，还是人生的选择，终究要自己按下快门才算数。而这场关于掌控与自由的博弈，她似乎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