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傍晚,遇楠攥着咖啡店传单的手指微微发颤。
“转角樱花树,第101次日落”,这是他和乔芷瑜定下的暗号。
玻璃门被推开的瞬间,铃响混着潮湿的风,乔芷瑜白衬衫下摆沾着颜料,腕间褪色的手绳和她藏在袖口的那条一模一样。
“你果然记得。”
乔芷瑜将帆布包重重砸在桌上,里面滚出皱巴巴的速写本,每一页都画着不同城市的樱花树。
遇楠注意到她无名指内侧的颜料痕迹——和当年在课桌上涂鸦时蹭到的位置分毫不差。
三年前那场暴雨撕碎了录取通知书,遇楠被困在小城医院照顾病重的母亲,而乔芷瑜背着画架消失在开往美院的列车上。
此刻速写本里夹着的泛黄信纸簌簌飘落,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未寄出的地址。
“其实我每年都会去我们约定的地方。”
乔芷瑜突然笑起来,睫毛上凝着不知是雨还是泪。
“看着樱花从盛放到凋零,总觉得你会突然从树后冒出来,举着两杯珍珠奶茶说'来晚的人请客。”
遇楠的指甲掐进掌心,当年手机泡水后丢失的联系方式,此刻在记忆里突然清晰得可怕。
窗外的樱花树在风雨中摇晃,她忽然想起她们曾在树下刻字,说要做彼此永远的观众。
“现在重新约定好不好?”
遇楠抽出速写本里的铅笔,在扉页画下两株交缠的樱花。
“这次换我做你的移动画架,你去画极光时我当帐篷,你画沙漠时我背水壶。”
乔芷瑜抓起铅笔在她手背戳了个红点。
“拉钩上吊,再失信的人要喝加香菜的奶茶。”
两个笑出眼泪的人没注意到,咖啡店的霓虹灯牌在雨幕中晕染成温柔的粉,像极了那年永不凋零的樱花。
晨光刺破窗帘缝隙时,遇楠被颜料刺鼻的气味呛醒。
揉着眼睛坐起身,才发现乔芷瑜蜷在沙发角落,膝盖上摊开的速写本已铺满昨夜未完成的画——是她们重逢时的咖啡店,玻璃倒影里两个交叠的身影被描了无数遍。
“早。”
乔芷瑜头也不抬,炭笔在纸面沙沙游走。
“冰箱有饭团,紫菜没碎。”
她刻意强调的细节让遇楠鼻尖发酸,高中时乔芷瑜总嫌弃她吃饭团会弄掉紫菜,却总会在第二天默默备好新的。
手机在包里震动,是母亲发来的复诊提醒。
遇楠盯着屏幕上的日期,喉咙发紧——明天是约定陪乔芷瑜去看樱花展的日子。
指尖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未落,直到乔芷瑜突然把速写本甩过来,最新一页画着戴着熊猫头套的自己,配字“思考的呆子”。
“下午陪我去仓库取画材?”
乔芷瑜晃着车钥匙,银色挂件是两个拼在一起的樱花铃铛。
“顺便带你去吃巷口那家关东煮,老板还记得你只吃萝卜不要海带。”
货车颠簸在老城区的石板路上,乔芷瑜哼着跑调的老歌,车载香薰是遇楠最爱的青柠味。
经过母校时,她突然急刹车,指着三楼褪色的黑板报。
“看!我们画的《千与千寻》还留着!”
风卷着梧桐叶掠过车窗,恍惚间又回到课间趴在走廊栏杆上的午后。
仓库铁门拉开的瞬间,颜料桶与画框堆砌的世界扑面而来。
乔芷瑜踮脚够顶层的丙烯罐,遇楠下意识扶住她摇晃的脚踝,却触到一道狰狞的疤痕。
“去年赶展摔的。”
乔芷瑜满不在乎地跳下来。
“不过倒是让我画出了最满意的雨夜系列。”
暮色渐浓时,她们蹲在路边吃关东煮。
乔芷瑜突然用木签敲了敲遇楠的碗。
“下周陪我去趟奈良?”
没等回答又自顾自说下去。
“樱花季的小鹿会追着人跑,上次去写生,有只鹿抢了我的调色盘。”
她描述时眼里的光,和当年说要拿遍国际大奖时一模一样。
遇楠盯着碗里浮起的热气,终于把医院预约短信按灭在口袋里。
当乔芷瑜把最后一个鱼饼塞进她嘴里时,她听见自己说。
“这次换我给你当模特,不过要加钱——每天三杯珍珠奶茶。”
笑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樱花铃铛在晚风里叮当作响,像极了她未完待续的十八岁。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