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序十年

——"我们的爱像那棵老槐树，年轮里藏满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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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的雨季来得猝不及防。

法兰西站在奥赛博物馆的穹顶下，雨水顺着玻璃天窗蜿蜒而下，在莫奈的《睡莲》前汇成一片朦胧的倒影。画框右下角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裂痕——那是1940年德军空袭时留下的。

"真品在伦敦。"身后传来熟悉的英式腔调。

法兰西没有回头，指尖轻轻抚过画框边缘："你们大英博物馆的《睡莲》，"他轻笑，"是赝品。"

英吉利走到他身旁，灰绿色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像冻结的苔原。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枚怀表，表盖弹开的瞬间，法兰西看清了内侧的刻字：

"1893-1903，巴黎-伦敦，十年槐序"

那是他们祖父们的定情信物。

"物归原主？"法兰西接过怀表，金属表面还残留着英吉利的体温，"可惜偷走的心还不了。"

英吉利突然攥住他的手腕，将他按在展厅的玻璃上。雨声骤然变大，水痕模糊了两人的倒影。

"你祖父当年为这幅画杀了我全家。"英吉利的声音比冰还冷。

法兰西仰头大笑，笑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鸽子："那你知不知道——"他猛地扯开领口，露出锁骨下方的枪伤，"这一枪是你祖父打的？"

槐序公馆坐落在巴黎第七区，庭院里有棵百年槐树，据说是拿破仑时期种下的。

法兰西在树荫下支起画架，颜料盘里调着诡异的蓝紫色——他在临摹《睡莲》，但色彩比原画阴暗十倍。

"你永远画不出莫奈的光。"英吉利站在廊下点评，手里捧着大吉岭红茶。

"因为光被你祖父偷走了。"法兰西笔锋一转，将睡莲涂成血红色，"就像他偷走我祖父的怀表。"

英吉利突然将茶杯砸向树干，瓷片四溅："那怀表是你祖父的遗书！上面写着——"

"我烧了《睡莲》，嫁祸给英国人。"

槐花簌簌落下，像一场迟来的雪。

十年后，法兰西完成了复原版的《睡莲》。

他在私人画廊举办鉴赏会，只邀请了英吉利一人。当夜暴雨倾盆，雷声震得水晶吊灯摇晃。

"看，"法兰西用裁纸刀划破画布，"这样它永远属于伤痕。"

颜料层层剥落，露出夹在帆布间的信笺——是他祖父的忏悔录：

"我因妒忌烧了真迹，却骗你是英国人干的..."

英吉利在满地狼藉中捡起一块碎片，背面用拉丁文写着：「谎言比画作更长久」

英吉利雇人砍倒了槐序公馆的老槐树。

年轮剖面上，1893年的旱灾痕迹是伪造的——那年实际风调雨顺。树根处埋着个生锈的铁盒，里面是两缕用丝带绑在一起的头发，标签已经霉变：

"当槐花落尽，我们该相信哪个谎言？"

法兰西在塞纳河畔收到这个盒子时，里面的头发早已腐烂成泥。他想起昨天收到的拍卖目录——美利坚正在出售一块刻着「远山」字样的青瓷碎片。

雨又下了起来。河面泛起涟漪，像一幅永远无法复原的《睡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