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声从青铜门外传来，震得头顶碎石簌簌落下。叶云歌感到怀里的苏瑶魂体越来越透明，她的手指穿过他的衣襟，在他胸口的月牙胎记上轻轻一点。
"快走..."苏瑶的声音细若游丝，魂体化作无数青光碎片，在空中盘旋片刻，凝成半枚断裂的桂花簪。
叶云歌接住簪子，冰凉的触感刺得掌心生疼。铜镜里的苏瑶真身正被黑色锁链勒得痛苦蜷缩，眉心那点殷红越来越亮，像要滴出血来。他听见李文渊在外面嘶吼，兵器交击声中夹杂着骨头碎裂的闷响。
"文渊！"叶云歌提剑转身，青钢剑插进摇摇欲坠的玉石台阶。碎石如瀑布般从头顶倾泻而下，他踩在不断垮塌的台阶上狂奔，怀里紧紧攥着那半枚桂花簪。
就在即将冲出贪狼星门的瞬间，身后传来巨大的吸力。叶云歌回头，看见铜镜中伸出无数黑色锁链，每道锁链尽头都缠着个虚幻的苏瑶——有的在药王谷病榻上对他挥手，有的在桃花树下踮脚吻他，有的满身是血倒在武当山巅。
"云歌哥哥..."所有虚影同时开口，声音温柔得让人心碎。
叶云歌的脚步猛地一顿。右脚已经踏出星门，左脚却像灌了铅般钉在原地。锁链如潮水般涌来，缠上他的脚踝，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往上爬。
"滚！"叶云歌嘶吼着挥剑斩断锁链，剑锋却穿过锁链，在虚空中划过徒劳的弧线。这些锁链不是实体，是用他的记忆凝成的凶器。
青铜门外的爆炸声越来越近，石屑从星门缝隙簌簌落下。叶云歌看见李文渊被面具人踩在脚下，桃木剑断成两截，嘴里不断涌出鲜血。那家伙明明说过要考状元，要在京城开最大的书院，怎么能现在就死？
"叶云歌！你他妈快走啊！"李文渊用尽最后力气嘶吼，抓起地上的断剑刺向面具人膝盖。
面具人冷笑一声，匕首从李文渊肩胛刺入，带起一串血珠。
叶云歌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起三年前江南客栈，这个文弱书生把最后半块桂花糕塞给他，笑着说"我不饿"；想起药王谷外，他背着中毒的自己，在暴雨里走了整整三天；想起武当金顶，两人对着太极图发誓要"不求同生，但求共死"。
"同生共死..."叶云歌喃喃自语，胸口的月牙胎记突然发出红光。
黑色锁链突然收紧，将他往铜镜方向拖拽。叶云歌感到魂魄好像要被撕开，一半想冲进铜镜救出苏瑶，一半想冲出去护住李文渊。两种意念在体内疯狂撕扯，经脉传来火烧火燎的疼。
"啊——！"他仰头嘶吼，声音在密闭空间里回荡。
铜镜中的苏瑶突然睁开眼睛，那些折磨她的黑色锁链竟然开始寸寸断裂！她望着叶云歌的方向，嘴唇翕动着，虽然听不见声音，叶云歌却看懂了她在说什么——"活下去"。
与此同时，星门外传来李文渊凄厉的笑："叶云歌，老子下辈子还跟你做兄弟！"
爆炸声吞没了最后的笑声。
叶云歌感到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碎裂了。不是骨头，不是经脉，是父亲临终前用血咒给他下的封印。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五岁那年，血魔教妖人闯进家门，母亲把他藏进暗格，临别前在他胸口印下的吻；父亲浑身是血地挡在暗格前，一遍遍念着"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原来父亲不是亲手杀死了母亲。叶云歌突然明白，那晚中了心魔引的是父亲，母亲为了不让他伤人，亲手将匕首刺进了他的心口。
"啊——！！！"
叶云歌的嘶吼震碎了周围的空间。青钢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黑色锁链在强光中化为灰烬。他看见自己的手臂上浮现出青色纹路，那是叶家血脉觉醒的征兆。
"苏瑶！文渊！"
叶云歌转身，不是冲向铜镜，也不是退回星门，而是直直跃起，青钢剑插进头顶的岩壁。碎石如雨般落下，他借力向上攀爬，指甲在坚硬的石壁上划出深深的印痕。
他记得贪狼星门的星图——北斗第七星摇光直指天枢，而天枢星对应的方位，正是整座试炼空间的弱点！
黑色锁链从四面八方涌来，比刚才更加粗壮，更加贪婪。叶云歌感到脚踝传来刺骨的疼，低头看见锁链已经缠上他的小腿，正往血肉里钻。
"想拦我？"叶云歌冷笑一声，左手抓住岩壁突起，右手拔出青钢剑，剑锋划破左臂。鲜血滴落在锁链上，发出滋滋声响，那些由记忆凝成的锁链竟然开始冒烟！
叶家血脉，至阳至刚，专克阴邪！
叶云歌像只壁虎般在岩壁上快速攀爬，锁链在他身后紧追不舍。他能感到苏瑶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李文渊的气息已经彻底消失。愤怒和悔恨像两把刀子，在他心口反复切割。
"都给我等着！"叶云歌咬住剑尖，腾出双手抠住岩缝往上爬。血顺着嘴角流下，滴在青钢剑上，让剑身的光芒更加耀眼。
就在他距离顶端只有三尺距离时，整片岩壁突然剧烈震动。星门外传来青铜面具人得意的笑声："找到你了，叶家余孽！"
叶云歌转头，看见星门缝隙中伸出一只戴着青铜手套的手，指尖凝聚着黑色气团。那气团里隐约可见无数哀嚎的魂魄，正是血魔教的邪功"噬魂掌"！
躲不开了。
叶云歌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他松开抓着岩缝的手，任由身体向下跌落。在坠落的瞬间，他反手将青钢剑掷向头顶的天枢星位置。
"破！"
剑锋准确刺入岩壁上一处不起眼的凹陷。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像是玉簪落地。紧接着，整座试炼空间开始剧烈晃动，悬在虚空中的七座星门同时发出刺目光芒。
叶云歌在坠落中看见，铜镜里的苏瑶睁开了眼睛，眉心那点殷红正在消退，断裂的黑色锁链化为点点光斑。他还看见，星门外，青铜面具人的手臂爆发出刺目红光，整个人被震飞出去，撞在溶洞岩壁上，吐出一口黑血。
"这不可能..."面具人撕心裂肺地嘶吼。
叶云歌的身体重重砸在圆形平台上，冲击力让他喷出一口鲜血。他挣扎着爬起来，看见七座星门同时洞开，七道不同颜色的光柱冲天而起，在穹顶汇聚成巨大的北斗七星图案。
更让他震惊的是，铜镜中的苏瑶真身正在缓缓走出。她还是穿着初见时的月白襦裙，发间别着桂花簪，右手虎口处有道浅浅的疤痕。只是脸色苍白得像纸，脚步也有些虚浮。
"苏瑶！"叶云歌跌跌撞撞地冲过去，在她倒下的瞬间扶住她。
苏瑶的身体很轻，却带着真实的温度。她靠在叶云歌怀里，虚弱地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叶云歌紧紧抱住她，生怕一松手她就会像魂体那样消散。他能闻到她发间熟悉的桂花香，感受到她胸口微弱的起伏，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对不起..."叶云歌的声音哽咽，"对不起，我来晚了。"
苏瑶摇摇头，伸出手轻轻擦去他脸上的血迹："不晚...你来了就好。"她的手指触碰到叶云歌胸口的月牙胎记，突然"咦"了一声，"你的胎记..."
叶云歌低头，看见那枚原本淡青色的月牙胎记此刻变得通红，像是有团火焰在皮肤下燃烧。他想起父亲的话，"叶家血脉藏着变数，动情则封，绝情则醒..."难道觉醒的代价，是要他忘记所有感情？
这个念头像毒蛇般钻进脑海，让他浑身发冷。
就在这时，青铜门外传来脚步声。叶云歌猛地抬头，握紧了腰间的匕首——青钢剑还插在头顶的岩壁上。
进来的不是血魔教妖人，而是满身是血的李文渊。他拄着断剑，一瘸一拐地走进来，看见叶云歌抱着苏瑶，先是一愣，随即咧开嘴笑了："他娘的...你们俩要是再不出来，老子可就要...咳咳..."
笑声牵动伤口，让他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溅在地上。
"文渊！"叶云歌抱着苏瑶迎上去，"你怎么样？"
李文渊摆摆手，目光落在苏瑶身上，挤了挤眼睛："行啊你叶云歌，英雄救美玩得挺溜。早知道你这么能打，当初在江南客栈我就不该替你付钱。"
苏瑶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往叶云歌怀里缩了缩。
叶云歌注意到李文渊左肩的伤口还在流血，而且气息紊乱，显然中了毒。他皱起眉头："你中的是噬魂掌？"
李文渊点点头，笑容有些苦涩："那面具人下手真黑。不过没关系...咳咳...老子命硬。"他突然看到穹顶的北斗七星图案，眼睛一亮，"这是什么地方？看起来挺值钱的..."
话音未落，整座空间突然剧烈震动。悬挂在虚空中的七座星门开始缓缓转动，门内溢出的光芒越来越盛，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白昼。
叶云歌感到怀里的苏瑶突然颤抖起来。她指着正在转动的星门，脸色煞白："它们...它们在重新排列！"
叶云歌抬头望去，果然看见七座星门正在按照某种规律移动，门楣上的兽头石雕同时睁开眼睛，射出七道不同颜色的光束，在平台中央汇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不好！"叶云歌突然明白过来，"试炼还没结束！贪狼试炼只是开始，七星齐聚，才是真正的考验！"
李文渊靠在岩壁上喘息，脸色越来越难看："考验你大爷...老子现在只想找个酒馆喝两杯..."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身体沿着岩壁缓缓滑落。
"文渊！"叶云歌想去扶他，却感到怀里的苏瑶也开始发烫。他低头，看见苏瑶的眉心又浮现出那点殷红，和刚才在铜镜中一模一样。
七座星门终于停止转动，排列成勺子形状的北斗七星。平台中央的漩涡旋转得越来越快，发出巨大的吸力，仿佛要将整个空间都吞噬进去。
叶云歌一手抱着苏瑶，一手想去拉李文渊，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在被漩涡吸引。他的双脚已经离地，身体不由自主地向漩涡飘去。
"抓住我！"叶云歌嘶吼着伸出手。
李文渊拼尽最后力气抓住他的手腕，三人瞬间被漩涡吞噬。在失去意识前，叶云歌听见苏瑶在他怀里轻声说："云歌哥哥，别怕..."
黑暗吞噬了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叶云歌缓缓睁开眼睛。
他躺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头顶是蓝天白云，耳边传来潺潺流水声。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
"醒了？"
叶云歌猛地坐起来，看见李文渊坐在不远处的小溪边烤鱼，苏瑶蹲在一旁，正往鱼身上撒着什么调料。两人看起来都安然无恙，李文渊左肩的伤口甚至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
"这是哪里？"叶云歌茫然地问。他记得明明被漩涡吞噬了，怎么会在这里？
李文渊撕下一块鱼肉扔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谁知道呢。醒过来就在这了。管他呢，先吃饱再说。"
苏瑶端着烤鱼走过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快吃吧，刚烤好的。"
叶云歌接过烤鱼，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鱼肉的香气钻进鼻孔。这一切都太过真实，真实得像个梦。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月牙胎记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淡青色。他又摸了摸怀里，那半枚桂花簪还在，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安心。
"文渊，你的伤..."叶云歌忍不住问。
李文渊耸耸肩，活动了一下肩膀："不知道怎么回事，醒过来就好了。可能是那漩涡有疗伤的功效吧。"
苏瑶坐在叶云歌身边，靠在他的肩膀上："别想那么多了，云歌哥。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温暖的阳光，潺潺的流水，香喷喷的烤鱼，还有身边最重要的两个人。叶云歌感到一阵恍惚，这不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生活吗？没有血魔教，没有复仇，没有江湖恩怨，只有平静和安宁。
他咬了一口烤鱼，鲜嫩的鱼肉在嘴里化开，带着熟悉的桂花香气。是苏瑶最喜欢的桂花蜜烤的。
"这里...好像是桃花源。"叶云歌喃喃自语。他小时候听师父说过，桃花源是个与世隔绝的世外仙境，里面的人都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李文渊哈哈大笑："桃花源？那正好，老子就在这开个书院，你们俩..."他挤了挤眼睛，"就负责给我生一堆学生。"
苏瑶的脸红了，轻轻捶了李文渊一下："文渊哥你又胡说八道。"
看着两人打闹的身影，叶云歌感到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他想，就这样留下来也好，管他什么血魔教，什么七星试炼，都见鬼去吧。
就在这时，他怀里的桂花簪突然变得冰凉。
叶云歌低头，看见那半枚桂花簪正在发出淡淡的青光。他想起苏瑶魂体消散时的情景，想起铜镜中她痛苦挣扎的模样。
这不是真的。
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这不是桃花源，这是七星试炼的第二关——巨门鉴魂。
叶云歌猛地站起来，烤鱼掉在地上。
李文渊和苏瑶同时停下打闹，惊讶地看着他。
"云歌哥，你怎么了？"苏瑶关切地问。
叶云歌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眼前的两人。阳光下，他们的身影有些透明，边缘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就像...就像贪狼试炼中的那些幻影！
"你们不是真的。"叶云歌的声音颤抖。
李文渊皱起眉头："你说什么呢？叶云歌你是不是睡糊涂了？"
"真正的苏瑶，右手虎口有疤！"叶云歌嘶吼着指向苏瑶的手。阳光下，那只白皙的手上光滑无瑕，根本没有疤痕！
苏瑶的笑容僵在脸上，手指下意识地捂住虎口。
李文渊猛地站起来，身上的书生袍无风自动，慢慢变成了血魔教的黑色长袍："既然被你发现了..."他的脸开始扭曲，五官逐渐模糊，最后变成了青铜面具人的模样。
苏瑶也变了。温柔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眼神，月白襦裙变成了血色嫁衣，正是贪狼试炼中那个浴血的幻影！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能识破我们？"血色苏瑶幽幽地问，声音里充满了不甘和怨恨。
叶云歌握紧怀里的桂花簪，冰凉的触感让他保持清醒："因为你们根本不懂。"他的目光扫过眼前的两个幻影，"你们模仿得了他们的样子，却模仿不了他们的心。"
真正的李文渊虽然贪财怕死，却会为了兄弟豁出性命；真正的苏瑶虽然温柔善良，却有着比谁都坚强的意志。这些，不是幻影能够模仿的。
"敬酒不吃吃罚酒！"青铜面具人嘶吼一声，黑袍鼓荡，无数黑色锁链从地底钻出，向叶云歌缠绕过来。血色苏瑶则化作一道红光，手持长剑刺向他的胸口，剑尖直指那枚月牙胎记。
叶云歌深吸一口气，猛地将桂花簪掷向空中。半枚簪子在空中发出璀璨青光，竟然化作了苏瑶魂体的模样！
"云歌哥！"魂体苏瑶伸出手，与叶云歌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那一刻，叶云歌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涌遍全身。胸口的月牙胎记再次变得滚烫，左臂上的青色纹路发出耀眼光芒。他终于明白，叶家血脉的真正力量，不是绝情断爱，而是守护——守护自己在乎的人，守护心中的正义。
"破！"
叶云歌和魂体苏瑶同时挥出一掌，青色光芒如潮水般涌出，瞬间将黑色锁链和血色苏瑶吞没。青铜面具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在青光中寸寸碎裂，最后化作一缕黑烟消散。
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崩塌。蓝天白云变成了漆黑的穹顶，草地和小溪变成了坚硬的岩石。叶云歌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圆形平台，李文渊躺在不远处，依旧昏迷不醒，左肩的伤口还在流血。
而在他面前，七座星门中的六座已经关闭，只剩下代表巨门星的那座门还敞开着，门内透出柔和的白光。
魂体苏瑶的光芒比之前更加黯淡，几乎要透明："云歌哥...第七星门..."她指向那座敞开的巨门星门，"通过它...就能出去..."
叶云歌紧紧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触感越来越微弱："我不会再丢下你了。"
魂体苏瑶虚弱地笑了笑："我知道...但你要先救文渊哥..."她的身体开始化作点点光斑，像萤火虫般在空中飞舞，"记住...月牙胎记...当它变成...红色的时候..."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作一道青光，没入叶云歌的眉心。
叶云歌感到眉心一阵清凉，脑海中突然多出了许多画面——那是苏瑶的记忆。江南的烟雨，武当的桃花，药王谷的药香...还有血魔教偷袭武当那天，她为了保护师门，被面具人打伤，魂魄离体时的痛苦。
原来苏瑶的魂魄一直被血魔教囚禁，而贪狼试炼，是她用最后的力量为叶云歌打开的一线生机。
"苏瑶..."叶云歌喃喃自语，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
他走到李文渊身边，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噬魂掌的毒性已经侵入五脏六腑，如果不尽快医治，恐怕撑不了多久。
叶云歌背起李文渊，深吸一口气，朝着敞开的巨门星门走去。门内的白光温暖而柔和，像是在召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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