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子时更鼓惊破寂静，寝殿内石楠花混着熏香的气息愈发浓烈。

魏劭沉沉昏睡在玄色锦衾中，染着薄红的眼角还凝着一滴未坠的汗，微敞的衣襟下锁骨凹陷处，浅浅指痕正随着绵长呼吸若隐若现。

铜漏滴答声里，她最后替他掖好滑落的锦被，起身时素色裙摆扫过满地狼藉的衣带。

推开雕花窗棂的刹那，夜风裹着槐花香气灌入，吹散了帐幔间浮动的暧昧余温。

萧梧秋在窗棂投下的剪影微微顿住，回望榻上沉睡的身影："仲麟，后会无期。"

她推开雕花窗棂，夜风卷着槐花香灌入，待换上寻常仆役装束，身影已悄然隐入墨色的回廊。

萧梧秋刚踏出门，一阵带着苦杏仁味的白雾已扑面而来。

她本能地抬手掩住口鼻，指尖却只抓到一团虚空，辛辣药粉顺着呼吸钻入肺腑，眼前的路瞬间扭曲成漩涡。

"谁..."喉间涌上铁锈味，双腿像被抽去筋骨般绵软。萧梧秋踉跄着扶住斑驳的砖墙，耳中轰鸣盖过了细碎的脚步声。

她挣扎着仰起头，模糊的光影里，一人停在她的身前，只是还未来得及看清那人面容，黑暗已彻底吞没了意识。

议事厅内，案几上的烛火随着夜风轻轻摇曳，映得魏渠、魏枭、魏梁、魏枭四人刚敲定完军务，几人正欲离席，忽听得厅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将军们留步！”乔蛮像阵旋风卷进来，小桃攥着帕子小跑着跟在身后，裙裾带起的风将烛火晃得跳了跳

魏梁率先开腔，望着乔蛮诧异道：“女君，这时辰你咋跑这儿来了？”

心里暗嘀咕：本该在房里跟魏劭温存，这精神头，难不成主公那方面不顶用？

魏朵跟着啧啧：“看来……主公那方面怕是不太行！”

魏渠瞬间黑了脸，斥道：“不会说话就闭嘴！”

小桃杏眼一瞪，叉腰鄙夷瞅着四人：“你们什么眼神？我们女君哪儿不能来？该在哪儿?”

魏枭快步上前，抱拳行了一礼，端正神色问：“女君恕罪，他们平素不是这般无状。您这匆忙赶来，可是有要紧事？”

乔蛮满脸焦急，语速极快：“秋娘呢？你们可瞧见秋娘了？”

这话一出，除公孙羊外，四人俱是一愣。魏梁挠挠头，疑惑道：“秋娘子？她不是在房里歇着吗？女君咋找这儿来了？”

小桃急得脸通红，嚷道：“你们别装！就是你们公孙先生把秋娘子带走的！我和女君送完宾客回房，压根没见着秋娘子人影！说，把人弄哪去了？”

魏枭眉头猛地一皱，看向乔蛮：“女君刚从宴席回来？” 几人瞬间交换眼神，齐刷刷望向一直没出声的公孙羊。

魏朵脸色骤白，惊道：“既然女君在这儿……那方才房里的是……”

话没说完，众人心里不安疯狂蔓延。

乔蛮情绪崩溃，大声质问道：“房间？什么房间？你们对秋娘干了什么！”

乔蛮还要追问，却见四人瞬间转身，齐刷刷朝同一方向疾跑。

她顾不上许多，拉着小桃就追，裙裾被夜风卷得绊住脚踝，差点摔在地上。心里反复念着“秋娘一定没事”，指甲都掐进掌心。

公孙羊却异常淡定，暗忖：主公药性该解了，他们这会儿去，也拦不住什么。这么想着，抬脚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殿门轰然洞开的刹那，冷风卷着石楠花的腥甜扑面而来。

魏劭半裸着身子歪在床榻上，脖颈间蜿蜒的红痕还泛着热意，双眼因药力未散而朦胧迷离。

他却恍若未觉闯入者，骨节分明的手指死死攥着一支白玉簪，正是萧梧秋常戴的那支。

魏枭喉结剧烈滚动，衣袍下的双手微微发颤：“主公，真的……是秋娘子？”

魏朵踉跄着扶住雕花床柱，骨节抵在檀木上发出闷响:“我们早……该发现的！”

魏渠下意识的抚上剑鞘，节因用力而泛白。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脸上，映得眼底翻涌的情绪忽明忽暗。

“主公，以后秋娘子该如何自处啊？”魏梁叹了口气，又是气愤又是心疼，多好的一个秋娘子啊！结果，唉

"魏劭！秋娘在哪里？你对她做了什么？你怎么能这么对秋娘！"乔蛮踉跄着扑到榻前，泪水砸在凌乱的锦被上， "我就不该带她来这鬼地方！"

小桃在旁泣不成声，哭声在殿内蔓延。

魏劭死死攥着白玉簪，指节暴起青筋。喉间腥甜翻涌，他突然掀翻案上青瓷茶盏，碎片飞溅间对着门外嘶吼："公孙羊！你给我滚进来！"

见魏劭目眦欲裂的模样，公孙羊不急不缓跨进门槛，衣摆扫过满地狼藉，双膝重重磕在青砖上："属下知罪，求主公责罚。"

小桃在寝殿内来回打转，裙摆扫过满地狼藉，声音里带着哭腔："女君，秋娘子不在这里，也不在房间，那是去了何处？

乔蛮眼眶通红，猛地扯过小桃手腕：“走！”小桃踉跄着被拽出门，回头望着满地狼藉，抽噎声混着夜风消散在回廊尽头。

寝殿内骤然死寂。魏劭扶着雕花床柱缓缓起身，凌乱的中衣滑落肩头，他死死攥着白玉簪，指节泛白：“都去找！”

魏劭拖着沉重的步伐经过公孙羊身侧，衣角扫过他低垂的额头：“等秋娘回来，你我二人的命，都由她发落。”

话音未落，殿门被狠狠甩上，月光顺着门缝渗入，照亮公孙羊眼底转瞬即逝的暗光。

烛火在密室内诡异地明灭，萧梧秋睫毛颤动，费力地撑开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一圈戴着青铜饕餮面具的身影，衣袍上暗绣的藤蔓纹随着呼吸起伏，恍若活物。

混杂着曼陀罗香的烟雾钻入鼻腔，她喉间发出破碎的呻吟："你们......是谁？"

窸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玄色绣金衣角扫过她苍白的指尖。

黑衣男子俯下身时，兜帽下只露出冷冽的下颌线，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畔："睡吧，等你醒了，将会是一个全新的人——"

指尖抚过她泛红的眼角，"一个完完全全属于我的......小唯。"

萧梧秋猛地挣扎，腕间锁链发出清脆声响。

记忆如潮水涌来，魏府角门前的药粉、迷晕前的冷光，都化作刺向太阳穴的利刃。

她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蔓延："我是......"

话未说完，一枚绣着曼珠沙华的黑帕覆上脸庞，带着安神香的气息彻底将意识吞噬。

密室深处，青铜鼎中升起袅袅青烟，映得面具上的兽瞳仿佛活了过来。

黑衣男子凝视着昏迷的人，缓缓摘下兜帽，露出俊朗却带着病态苍白的面容。

他修长的手指轻抚过萧梧秋散落的青丝，嘴角勾起扭曲的笑意："这次，谁也抢不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