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龙王的低语

湖水像被撕开的绸缎，冷月和星璃坠入其中时，连水花都没溅起多少。蓝光在头顶闭合的刹那，冷月看见星璃的银发像水草般散开，翡翠色的瞳孔在幽暗中发亮。

"呼吸。"星璃的嘴型这么说着，手指扣住她的手腕。

冷月这才发现自己在水下居然能呼吸。气泡从鼻腔溢出，带着银色的光点。她低头看，那些光点正从自己右臂的龙骨缝隙里渗出来，像被水溶解的星辰。

下坠停止了。有什么东西托住了她们。

冷月抬头，对上一双巨大的竖瞳。银龙王的虚影比在翡翠骸骨里看到的更清晰，每一片鳞甲都泛着金属冷光。它用爪子轻轻拢住两人，朝湖底最深处游去。

"别动。"星璃按住冷月想摸秩序之刃的手，"它在帮我们。"

水压越来越大，冷月左肩的烙印开始发烫。透过银龙王半透明的身躯，她看见湖底躺着座由翡翠骸骨堆砌的宫殿，无数符文在骨节间流动，像被困住的萤火虫。

银龙王在宫殿正门前降落。它的虚影消散时，冷月膝盖一软，差点跪倒。星璃从后面架住她，手掌正好按在那块发烫的烙印上。

"你身上有东西在烧。"星璃皱眉，想掀开她的衣领。

冷月拍开她的手："先看路。"

宫殿内部比外面看起来大十倍。穹顶高得模糊在黑暗里，立柱全是盘绕的龙脊椎骨，每隔一段距离就嵌着颗发绿光的宝石。冷月的脚步声在空旷中回荡，像有人在敲打她的头骨。

"第三位守护者。"声音从四面八方压下来。银龙王的真身悬浮在大殿中央，它比虚影更威严，但左侧龙角断了一截，伤口处结着黑色的痂。

星璃突然松开冷月，单膝跪地："翡翠之泪的继承者，向您致敬。"

冷月站着没动。她盯着银龙王胸口——那里插着半截秩序之刃，和她手里的残片花纹一模一样。

"你认识这个？"冷月举起自己的残片。刃口突然剧烈震颤，差点脱手飞向银龙王。

银龙王的尾巴扫过地面，翡翠骸骨发出风铃般的脆响。"我的伤，你的刃，她的泪。"它看向星璃，"混沌三器本是一体。"

星璃猛地抬头："您是说..."

"你们看到的邪神容器，"银龙王的目光钉住冷月，"其实是混沌守护者最后的防线。"

冷月觉得有蚂蚁在脊椎上爬。她后退半步，脚跟撞上什么东西——是块刻满符文的头骨，眼眶里冒着绿火。

"解释清楚。"冷月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什么叫防线？"

银龙王张开嘴，吐出一团银雾。雾气里浮现画面：五岁的冷月被按在祭坛上，养父把黑色幼苗推进她胸口，而祭坛下方跪着整整三排黑袍人，最前面那个手里捧着——

"秩序之刃的刀鞘？"冷月指甲掐进掌心。她从来不知道这玩意还有刀鞘。

"不是刀鞘。"星璃声音发紧，"那是封印模具。他们...把邪神之眼封在了你体内？"

银雾画面突变。黑色幼苗在冷月胸口生根发芽，但根系刚蔓延到左肩就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星璃的翡翠泪滴虚影浮现在那里，像道绿色闪电劈开黑暗。

"翡翠泪滴能净化混沌。"银龙王说，"所以邪神信徒要等，等泪滴继承者出现，等你们相遇相杀，等泪滴力量被消耗..."

冷月突然笑起来。笑声在大殿里撞出回音，吓得几簇绿火直哆嗦。"所以我就是个活体炸弹？等星璃用泪滴净化我，邪神就能从内部炸开封印？"

星璃站起来抓住她肩膀："不是这样！银龙王的意思是——"

"我懂。"冷月打断她，"最佳方案是我现在就把自己炸了，连封印带邪神一起。"她抽出秩序之刃残片就往左肩刺。

星璃比她更快。龙化的手臂格开刃口，另一只手掐住冷月手腕往墙上按。冷月后脑勺撞上翡翠骸骨，疼得眼前发黑，但更疼的是星璃的眼神——那里面烧着的东西让她喉咙发紧。

"你以为牺牲就能解决问题？"星璃的犬齿变尖了，说话时擦到下唇，带出血丝，"那些信徒马上会找到替代品！"

冷月挣了一下没挣脱。星璃的膝盖顶在她大腿上，体温透过衣料烫得惊人。"放开！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你的选择就是去死？"星璃突然松开她手腕，转而扯开她左肩的衣料。烙印完全变成了黑色，表面布满龟裂纹，像即将孵化的蛋壳，"看看这个！邪神在等你崩溃！"

银龙王的声音插进来："还有第三种选择。"

冷月扭头看它，发现那半截秩序之刃正在它胸口嗡嗡震动。银龙王用爪子碰了碰断刃："双生之契。共享生命，分担诅咒。"

"不行！"冷月剧烈挣扎起来，"你疯了吗星璃？这等于把邪神也分你一半！"

星璃不答话。她直接咬破自己舌尖，带血的拇指按上冷月眉心。冷月闻到铁锈味混着某种花香，接着剧痛从额头炸开——不是肉体的疼，更像有人把她的记忆撕成两半又强行缝合。

银龙王开始吟诵龙语。断角处的黑痂剥落，露出底下银绿色的新肉。它每念一个音节，冷月就看见自己和星璃之间多一条光丝，最后织成茧的形状。

"停下..."冷月去抓那些光丝，手指却穿了过去。她突然看见星璃的记忆碎片：混沌初开时两道纠缠的光，被撕开时其中一缕发出的尖啸，还有银龙王把翡翠泪滴塞进光中的画面。

星璃的额头抵住她的，呼吸交错："现在你明白了？我们本该是一体。"

冷月张嘴想反驳，左肩突然传来撕裂声。烙印完全裂开了，黑色碎片剥落后，底下露出颗血红的眼球——邪神之眼的虚影正透过她的皮肉窥视外界。

银龙王发出警告的低吼。大殿开始摇晃，翡翠骸骨纷纷坠落。星璃抱住冷月滚到角落，用龙化的后背挡住飞溅的骨片。

"契约已成。"银龙王的声音在崩塌中格外清晰，"去找剩下的秩序之刃。"

冷月从星璃怀里抬头，看见邪神之眼虚影正疯狂转动。它每转一圈，湖底就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像有什么庞然大物正试图突破封印。

星璃沾血的手抚上她脸颊："我们会一起解决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