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同行》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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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真相的重量

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刺眼。苏新皓坐在重症监护室外的长椅上，手中捏着那张从朱志鑫身上找到的老照片。照片上的年轻警察——朱志鑫的父亲朱卫国——目光坚毅，嘴角却带着温和的笑意。那种神情，偶尔也会在朱志鑫脸上闪现。

"苏队长？"

苏新皓抬头，看到主治医生站在面前，摘下了口罩。

"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但失血过多，还需要观察。金属片差一厘米就伤到脾脏了。"

"他能说话吗？"

医生犹豫了一下："原则上不建议探视...但如果时间不长的话。他刚才醒来时一直问你在哪。"

ICU里仪器的滴答声规律而冰冷。朱志鑫躺在病床上，脸色几乎和床单一样白，各种管子连接着他的身体。听到脚步声，他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有些涣散，但很快聚焦在苏新皓脸上。

"张极...平民..."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都安全。"苏新皓拉过椅子坐下，"你救了他们。"

朱志鑫微微点头，闭上眼睛，似乎连这么小的动作都耗费了大量力气。苏新皓注意到他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沉默蔓延了几秒，苏新皓终于开口："我们得谈谈。"

"知道。"朱志鑫没有睁眼，"你发现了什么？"

苏新皓拿出那张照片："这个。还有你的加密通讯器。"

朱志鑫的呼吸频率变了，但表情依然平静："你看了消息？"

"看了。"苏新皓的声音很轻，"'资料已接收。确认'夜枭'身份。按计划行动。'署名'K'。"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朱志鑫终于睁开眼睛，那双总是带着狡黠笑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疲惫和某种决然。

"你想问什么？"他直视苏新皓。

"全部真相。"苏新皓向前倾身，"你是谁？K是谁？'夜枭'又是谁？还有..."他轻轻举起照片，"你父亲与这一切有什么关系？"

朱志鑫试图坐起来，却因疼痛倒抽一口冷气。苏新皓下意识伸手扶住他的肩膀，感受到布料下绷带的粗糙触感。两人距离突然拉近，苏新皓能闻到消毒水掩盖下的血腥味和朱志鑫身上特有的那种淡淡烟草气息。

"给我...一点水。"朱志鑫说。

苏新皓拿起床头的水杯，小心地托起朱志鑫的后颈帮他喝水。这个角度能看到他脖颈上淡青色的血管和喉结的滚动。朱志鑫喝了几口，轻轻推开杯子，深呼吸几次，似乎在组织语言。

"我父亲朱卫国...十年前潜入'夜枭'前身组织做卧底。"他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可闻，"任务代号'夜行者'。六个月后，他的身份暴露，被...处决。尸体至今没找到。"

苏新皓握紧了照片："官方记录说他是缉毒行动中牺牲的。"

"掩盖。"朱志鑫的嘴角扯出一个苦笑，"警方高层有内鬼，泄露了他的身份。为了不影响其他卧底，案子被低调处理。"

"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父亲...最后时刻设法传出了一条信息。"朱志鑫的眼神变得遥远，"只有两个字：'K背叛'。"

苏新皓的脊背窜上一股寒意："K是..."

"不知道。可能是警局内部代号，也可能是名字缩写。"朱志鑫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床单，"我花了七年时间调查，最终锁定了'夜枭'组织。三年前，我主动申请潜入他们内部。"

"以警察身份？"

朱志鑫摇头："以罪犯身份。我...伪造了案底，故意接近'夜枭'的手下。花了两年时间才获得初步信任。"

苏新皓的大脑飞速运转，拼凑着线索："所以你被派来警局卧底？双面间谍？"

"原计划是这样。"朱志鑫苦笑，"'夜枭'怀疑警方有卧底在他组织里，派我进来调查。而我...想借此找出当年出卖我父亲的人。"

"那你为什么救张极？为什么冒险救那些平民？"苏新皓逼近一步，"你可以眼睁睁看着他们死，那样更符合你的'罪犯'人设。"

朱志鑫沉默了很长时间。窗外的树影在墙上摇曳，像无声的幽灵。

"因为...我累了。"他终于开口，声音几乎是一种呜咽，"扮演另一个人，说谎成性，看着无辜的人受伤...我父亲不是为了这个才当警察的。"

一滴泪水从他眼角滑落，沿着那颗泪痣的轨迹消失在鬓角。苏新皓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想伸手擦去那滴泪。

"加密通讯器那头的K是谁？"苏新皓强迫自己回到正题。

"不知道。"朱志鑫摇头，"三年来，我只通过加密频道联系。但K掌握着'夜枭'组织内部情报，一直在帮我...至少在表面上。"

"中央银行被盗的卧底档案..."

"包括我父亲的最后报告。"朱志鑫打断他，"那里面有他发现的'夜枭'真实身份线索。K通知我档案今天会被转移，所以我..."

"所以你故意让'夜枭'的人抢走它？"苏新皓猛地站起来，"你知道那里面还有其他卧底的资料！他们会死的！"

朱志鑫的表情变得痛苦："我不知道档案内容这么敏感...K只说那对我父亲案子很重要..."

"该死！"苏新皓一拳砸在墙上，惊动了外面的护士。等她探头查看又离开后，他才压低声音继续："你超出控制了，朱志鑫。你为了个人复仇，可能害死了多少同僚？"

"我知道。"朱志鑫闭上眼睛，"我已经...无法分辨谁是敌人，谁是朋友。有时候连我自己是哪边的都搞不清了。"

这句话里的绝望让苏新皓的怒气稍稍平息。他重新坐下，仔细观察病床上的男人——苍白的嘴唇因疼痛而紧抿，眉头皱成一道深痕，右手无意识地揪着被单。这个总是游刃有余、玩世不恭的男人，此刻脆弱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你需要帮助。"苏新皓最终说，"而我们需要止损。那些卧底..."

"资料不全。"朱志鑫突然说，"K告诉我，中央银行档案只是副本，原件还在..."他猛地停住，眼中闪过一丝警觉。

"在哪里？"

"我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朱志鑫的态度突然变得坚决，"我需要你的保证，苏新皓。保证这些信息只用于抓'夜枭'，而不是...其他目的。"

苏新皓明白他的顾虑："你怀疑警局内部还有内鬼。"

"我确定有。"朱志鑫的声音冷得像冰，"三年前我刚开始调查时，就有人试图阻止我。我的公寓被闯入，电脑被黑...全都是专业手法。"

苏新皓想起那条匿名警告——"小心身边人"。他沉思片刻，做出了决定："我会帮你。但有个条件——不再有秘密，不再有私自行动。我们要一起抓住'夜枭'，同时保护那些卧底。"

朱志鑫盯着他看了很久，似乎在评估这个承诺的分量。最终，他缓缓点头："成交。"

"那么首先，"苏新皓拿出手机，"我需要向陈局报告。"

"不行！"朱志鑫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让苏新皓吃惊，"不能告诉任何人！尤其是陈局！"

苏新皓皱眉："为什么？陈局一直支持我们的调查..."

"因为..."朱志鑫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因为我父亲的档案里有一张照片。几个警校同学的合影，其中一人被红笔圈了出来...是年轻的陈国栋。"

这个信息像炸弹般在苏新皓脑中爆开。陈局认识朱志鑫的父亲？而且可能是...那个出卖他的"K"？

"这太荒谬了。"苏新皓摇头，"陈局是..."

"我也不愿相信。"朱志鑫打断他，"但事实是，中央银行被盗后，K立刻知道了档案内容。而知道档案转移细节的人不超过五个，陈国栋是其中之一。"

苏新皓站起身，走到窗边深呼吸。如果陈局真的是内鬼，那么整个特别行动组可能都在被操控。他们的每一步调查，每一个行动...

"我们需要证据。"他转身说，"确凿的证据。"

朱志鑫虚弱地点头："中央银行档案里有线索。我父亲在最后报告中提到，'夜枭'的真实身份是..."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两人同时噤声。张泽禹站在门口，眼镜后的眼睛瞪得老大："苏队长！出大事了！"

"什么事？"苏新皓立刻进入警戒状态。

"'夜枭'刚刚发布了一段视频宣言...他声称掌握了警方数十名卧底的真实身份，要求警方在24小时内释放所有在押的组织成员，否则..."

"否则什么？"苏新皓厉声问。

张泽禹的脸色变得惨白："否则每过一小时，就处决一名卧底...视频里已经有第一个牺牲者了..."

朱志鑫猛地从床上坐起，脸色瞬间变得灰败："不..."

张泽禹递过平板电脑。视频画面晃动模糊，但足以辨认出一个双手被绑的男子跪在地上，背后站着戴夜枭面具的人。一声枪响后，男子倒地，鲜血在水泥地上蔓延。

朱志鑫发出一声近乎野兽般的哀嚎。苏新皓立刻明白了——那是他认识的人，很可能是他的联络人或其他卧底同僚。

"技术科能追踪视频来源吗？"苏新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试过了，多重加密转发。"张泽禹推了推眼镜，"但...视频背景里有个细节很奇怪。"

他放大画面角落——墙上模糊地印着一个标志：红十字与半轮弯月。

"仁和医院旧楼！"苏新皓立刻认出来，"那是他们去年关闭的旧手术室！"

朱志鑫已经挣扎着要下床："我们必须立刻..."

"你哪也去不了。"苏新皓按住他，"你这样子连楼梯都走不下去。"

"你不明白！"朱志鑫双眼通红，"下一个可能是...我必须去！"

苏新皓从未见过这样的朱志鑫——完全失控，濒临崩溃，像一头困兽。他做出了决定："张泽禹，去找医生，说我们需要强效止痛剂和临时出院许可。"

"但队长..."

"快去！"

张泽禹匆忙离开后，苏新皓转向朱志鑫："听着，我会带你去。但你必须服从指挥，明白吗？不能再有个人英雄主义。"

朱志鑫死死盯着他，眼中的绝望逐渐被某种决绝取代："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对吧？如果'夜枭'真的开始处决卧底..."

"我知道。"苏新皓简短地说，"所以我们必须在下一个小时前阻止他。"

他帮朱志鑫穿上外套，惊讶地发现对方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当朱志鑫试图站起来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苏新皓及时扶住了他。两人近在咫尺，苏新皓能感受到朱志鑫急促的呼吸拂过自己的脸颊。

"为什么帮我？"朱志鑫突然问，"你可以直接逮捕我。"

苏新皓沉默了片刻："因为我相信你想做个好警察...就像你父亲一样。"

朱志鑫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解读的情绪。就在这时，张泽禹带着医生和止痛剂回来了。十分钟后，勉强能够走动的朱志鑫在苏新皓的搀扶下上了警车。

警笛划破夜空，向仁和医院旧楼疾驰而去。苏新皓紧握方向盘，余光看到朱志鑫正盯着手机——屏幕上是一张模糊的旧照片，几个年轻警察的合影。

"这是..."

"警校毕业照。"朱志鑫轻声说，"我父亲那届。圈出来的不只是陈国栋...还有三个人。"

他将手机转向苏新皓。照片上，四个年轻人的脸被红笔圈出，底下分别标注着字母：C、L、W、Z。

"C是陈国栋。"朱志鑫说，"其他三人现在也都是警界高层。其中一个...很可能就是'夜枭'。"

苏新皓的心沉了下去。如果他们即将面对的不仅是犯罪组织头目，还是一个深谙警方所有行动程序的前警察...

"我们会抓住他的。"苏新皓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朱志鑫没有回应，只是将照片翻到背面。那里用褪色的笔迹写着一行字："永远不要相信表面看到的。——K"

警车转过最后一个弯，仁和医院破旧的楼体出现在视野中。黑暗中，它像一头蛰伏的野兽，等待着吞噬所有闯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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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