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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暗夜同行

仁和医院旧楼的轮廓在夜色中如同一具骷髅。苏新皓将车停在两百米外的树丛后，关闭引擎。车内顿时陷入寂静，只有几人沉重的呼吸声。

"根据建筑图纸，旧手术室在东翼三楼。"张泽禹调出平板上的蓝图，"但整栋楼断电，电梯不能用。"

朱志鑫的脸色在手机蓝光下显得更加苍白，止痛剂的效力正在消退，冷汗不断从他额头滑落。但他声音异常坚定："'夜枭'不会在手术室等我们。那里是拍摄处决视频的地方，他现在肯定在..."

"监控室。"苏新皓接过话头，"西翼一楼，可以观察整个医院的动静。"

张极检查着弹匣，左臂的绷带又渗出了血："我们分头行动？"

"不，太危险。"苏新皓摇头，"张泽禹，你在外面负责通讯支援和呼叫后援。张极守东侧出口。我和朱志鑫从西侧进入，直取监控室。"

"就你们两个？"张极皱眉，"朱志鑫连站都站不稳..."

"我能行。"朱志鑫咬牙道，"而且'夜枭'认识你们的脸。我和苏队长是唯二他没正面接触过的人。"

苏新皓递给朱志鑫一件防弹衣："穿上。别争辩，这是命令。"

朱志鑫接过防弹衣时，两人的手指短暂相触。苏新皓感受到对方指尖的颤抖，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即将面对"夜枭"的紧张。他下意识地握了一下朱志鑫的手，一个微小却坚定的动作。朱志鑫抬眼看他，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

"行动。"苏新皓轻声说。

四人分散开来。苏新皓和朱志鑫借着月光潜向西侧入口，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废弃医院的院子里杂草丛生，破碎的玻璃和金属碎片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声响。

"等等。"朱志鑫突然拉住苏新皓，指向地面，"看。"

月光下，几根几乎不可见的细线横在入口处，连接着隐藏在阴影中的简易爆炸装置。

"他料到我们会来。"苏新皓低声咒骂，"绕道。"

他们从侧面的破窗进入，黑暗如潮水般涌来。苏新皓打开战术手电筒，微弱的光束照出走廊上厚厚的灰尘和散落的医疗垃圾。墙壁上暗红的血迹已经干涸多年，但仍触目惊心。

"这边。"朱志鑫指向右侧通道，动作牵动伤口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苏新皓扶住他："撑得住吗？"

"没选择。"朱志鑫推开他的手，"监控室在走廊尽头。"

两人悄无声息地前进，每经过一个房间都谨慎检查。整栋楼静得可怕，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上回荡。突然，朱志鑫猛地拉住苏新皓，指向天花板角落——一个微小的红点，几乎融入黑暗。

"监控摄像头。"他无声地做口型。

苏新皓点头。他们已经暴露了。既然如此..."跑！"

两人冲向监控室，不再掩饰行踪。就在距离目标还有十米时，整条走廊的灯突然亮起，刺得他们睁不开眼。广播里传来一个经过电子处理的声音：

"欢迎，警察先生们。比预期来得晚了些。"

苏新皓举枪四顾："'夜枭'！你已经被包围了！释放人质！"

笑声从扬声器里传出："苏队长，还有...朱警官，或者说'夜行者二号'？父子传承，真是感人。"

朱志鑫的身体明显僵直了："你知道我是谁。"

"当然。从你第一天混入我的组织就知道。"声音带着戏谑，"你以为那些情报是怎么'偶然'落到你手里的？我引导你调查我想让你查的人。"

苏新皓和朱志鑫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一直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你想要什么？"苏新皓厉声问。

"游戏。一个测试。"声音突然变得冰冷，"测试朱警官到底忠诚于哪一边。现在，做个选择吧——监控室在你左边，里面有三名即将被处决的卧底。右边走廊尽头是档案室，里面有你们一直寻找的原件证据。你只能选一个。"

朱志鑫的呼吸变得急促："他在撒谎。两边都是陷阱。"

"可能。但我们必须赌一把。"苏新皓迅速做出决定，"你去救卧底，我去拿证据。"

"不，应该反过来。"朱志鑫抓住他的手臂，"他认识我，可能会亲自出现在..."

一声尖锐的警报打断了他。广播再次响起："倒计时五分钟。选择吧，警官们。"

没有时间争论了。苏新皓点头："按你说的做。小心。"

两人分头行动。苏新皓转向右边走廊，每一步都警惕可能的陷阱。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上面用红漆写着"档案室"。门没锁。

推开门，里面漆黑一片。苏新皓举枪扫视，手电筒光束照出满屋子的文件柜和医疗设备。突然，灯光大亮，他下意识眯起眼。

"终于见面了，苏队长。"

声音不再经过电子处理，而是清晰地从房间另一头传来。苏新皓适应光线后，看到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坐在办公桌后，手中把玩着一个黑色遥控器。

男子面容儒雅，鬓角微白，一副金丝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苏新皓瞬间认出了这张经常出现在财经杂志上的脸——林世诚，世诚集团董事长，市慈善总会名誉会长。

"'夜枭'。"苏新皓举枪瞄准，"放下遥控器。"

林世诚笑了："直接开枪啊。但那样你永远不知道你父亲死亡的真相。"

"我父亲？"苏新皓的手指在扳机上微微松动。

"哦，朱志鑫没告诉你吗？"林世诚故作惊讶，"1998年那晚，除了朱卫国，还有另一个警察死在那个仓库里——苏明，缉毒组副组长。你的父亲。"

苏新皓的血液仿佛凝固了。父亲是在他十岁时因公殉职的，官方报告说是车祸...

"看来陈国栋连这个也瞒着你。"林世诚站起身，缓缓走向墙边的保险柜，"你父亲和朱卫国都是我的同学。警校最优秀的两个毕业生，最后却死得像垃圾一样。"

他打开保险柜，取出一个文件夹："想知道真相吗？过来拿。"

苏新皓知道这是明显的陷阱，但他必须拿到那份档案。他小心地向前移动，枪口始终对准林世诚。

就在他距离桌子还有三步时，整栋楼突然剧烈震动，爆炸声从东侧传来。林世诚趁机按下遥控器上的按钮，苏新皓身后的文件柜轰然倒下。

苏新皓勉强闪避，但还是被柜角擦过肩膀，枪脱手飞出。林世诚从抽屉里掏出一把手枪："再见了，苏队——"

枪声响起。但倒下的却是林世诚，他握枪的手鲜血淋漓。门口，朱志鑫持枪而立，脸色惨白如纸。

"'夜枭'。"朱志鑫的声音冷得像冰，"面具戴久了，连自己都信了吧？"

林世诚捂着手腕，却依然在笑："朱志鑫...你父亲死前也是这种表情。那么正义，那么...可笑。"

朱志鑫走到苏新皓身边，帮他移开压住腿的文件柜："没事吧？"

"没事。卧底呢？"

"假的，人体模型。"朱志鑫紧盯林世诚，"他在拖延时间。这栋楼已经布满了炸药。"

林世诚大笑起来："聪明！但已经晚了。三分钟后，这里将化为灰烬。而你们...将成为殉职英雄，多完美的结局。"

苏新皓捡起枪："不会那么顺利。张泽禹，听到了吗？"

耳机里只有静电噪音。"信号被屏蔽了。"朱志鑫低声道。

林世诚挣扎着站起来："你们永远不明白。这个世界需要秩序，而秩序需要控制。毒品、武器、黑市...都是控制的手段。你父亲和苏明想摧毁这个系统，所以他们必须死。"

"你只是个疯子。"苏新皓冷冷地说，"为了权力杀害同僚。"

"为了更伟大的目标！"林世诚眼中闪烁着疯狂，"我们当年在警校就约定过，要彻底净化这座城市。陈国栋、李威、张立...他们都明白！"

朱志鑫的瞳孔骤然收缩："C、L、W...照片上的红圈..."

"没错，我们五个是最亲密的兄弟。"林世诚的笑容变得狰狞，"直到你父亲和苏明发现了我们的'副业'，想要举报。陈国栋动摇了，差点毁了一切。"

又一波爆炸震动大楼，天花板开始坍塌。林世诚趁机扑向桌上的另一个遥控器。朱志鑫开枪击中他的肩膀，但为时已晚——林世诚已经按下按钮，整栋楼的警报声大作。

"现在谁也阻止不了了！"林世诚咳着血大笑，"包括陈国栋，那个叛徒..."

苏新皓拉起朱志鑫："我们得走了！"

"等等！"朱志鑫冲向保险柜，抓起那个文件夹塞进怀里。

两人冲出档案室，走廊已经浓烟滚滚。部分天花板塌陷，堵住了来时的路。

"这边！"朱志鑫指向另一条通道，"东侧有消防梯！"

他们弯腰前进，避开坠落的碎石和钢筋。火势迅速蔓延，热浪灼烧着肺部。朱志鑫因伤势严重而踉跄了几次，苏新皓不得不半扶半抱着他前进。

终于看到消防出口时，一根燃烧的横梁突然砸下，挡住了去路。朱志鑫咬牙推开苏新皓，自己却被余波震倒，右腿被碎片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朱志鑫！"苏新皓试图拖开横梁，但太沉了。

"你先走..."朱志鑫喘息着说，"从窗户跳下去..."

"闭嘴！"苏新皓怒吼，用尽全力推动横梁。肌肉绷紧到极限，汗水流入眼睛，但他不放弃。

朱志鑫突然睁大眼睛："小心！"

苏新皓转身，看到林世诚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另一端，举枪瞄准。枪声响起，但先倒下的是林世诚——张极从侧面通道冲出，一枪命中他的胸口。

"队长！快走！整栋楼要塌了！"张极大喊。

苏新皓趁机推开横梁，扶起朱志鑫。三人跌跌撞撞地冲向消防梯。就在他们跳到地面的瞬间，整栋医院在一声巨响中向内坍塌，烈焰冲天而起。

救护车和消防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苏新皓跪在草地上，怀中是奄奄一息的朱志鑫。鲜血从他被碎片刺穿的腹部不断涌出，染红了两人的制服。

"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到..."苏新皓的声音在颤抖。

朱志鑫虚弱地抓住他的衣领："文件夹...在我怀里...拿给...陈局..."

"你自己给他！"苏新皓按住他的伤口，但鲜血仍然从指缝间涌出，"该死的，你不是说要给你父亲报仇吗？就这么放弃了？"

朱志鑫的嘴角扯出一个微笑："已经...报了...你父亲...也是..."

他的眼睛慢慢闭上，手无力地垂下。苏新皓疯狂呼喊他的名字，但没有任何回应。

三个月后，市警局表彰大会。

苏新皓站在台上，接受局长亲自颁发的勋章。台下掌声雷动，记者闪光灯不断。林世诚的死揭开了警界最大的腐败网络，陈国栋因涉嫌参与掩盖谋杀案而被停职调查。

"这个荣誉不只属于我。"苏新皓对着话筒说，"还属于所有参与行动的同事，特别是...朱志鑫警官。"

镜头转向台下第一排的轮椅。朱志鑫穿着笔挺的制服，脸色仍然苍白，但嘴角挂着标志性的浅笑。当掌声响起时，他微微点头致意。

那天在医院，朱志鑫 clinically dead（临床死亡）了两分钟才被抢救回来。医生说他能活下来是个奇迹。而那个从火场带出的文件夹，证实了林世诚就是当年杀害两名警察的主谋，陈国栋虽然知情但并未直接参与。

会后，苏新皓推着朱志鑫的轮椅来到警局天台。初夏的风带着暖意，俯瞰整座城市，阳光下的建筑如同棋盘上的棋子。

"医生说你下周可以开始康复训练。"苏新皓靠在栏杆上，"张极和张泽禹说要给你当陪练。"

朱志鑫轻笑："让他们准备好挨揍吧。"他望向远方，"陈局...会判多少年？"

"不知道。但证据显示他确实试图阻止林世诚，只是方法错了。"苏新皓叹了口气，"他以为掩盖真相是在保护警队声誉。"

朱志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给你看样东西。"

盒子里是一枚锈蚀的警徽，背面刻着"朱卫国 1998"。

"我在父亲遗物中找到的。"朱志鑫轻声说，"他至死都戴着它...我想我也该堂堂正正地戴上自己的警徽了。"

苏新皓微笑："欢迎归队，警官。"

朱志鑫望向城市天际线："你知道吗，我卧底三年，最怀念的就是这种时刻——站在高处，看着万家灯火，知道自己保护的不仅是抽象的法律，还有这些普通人的生活。"

"现在你可以继续做这件事了。"苏新皓顿了顿，"当然，是在轮椅上再坐几个月之后。"

朱志鑫大笑起来，随即因牵动伤口而龇牙咧嘴："该死...苏新皓，你什么时候学会开玩笑了？"

"跟某个不守规矩的家伙学的。"苏新皓伸出手，"搭档？"

朱志鑫握住那只手："搭档。"

夕阳西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最终融为一体。从对立到信任，从猜疑到默契，他们走过了一条鲜血与火光铺就的道路。而现在，新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在这座城市的阴影里，罪恶永远不会真正消失。但只要有光存在，就总有人愿意挺身而出，成为黑暗与光明之间的那道界线——无论代价如何。

无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