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同行》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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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身份危机

雨水拍打着车窗，模糊了外面的世界。朱志鑫坐在出租车后座，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张血腥照片。父亲死去的面容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与那些指控父辈罪行的文件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团解不开的乱麻。

"前面路口停就行。"他对司机说，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嘶哑。

车停在城东旧工业区边缘，距离约定的"老地方"——那座废弃的17号仓库还有一公里。朱志鑫付完车费，撑着伞站在雨中，右腿的伤口在潮湿天气里隐隐作痛。他故意提前下车，为了检查是否被跟踪，也为了给暗中跟随的苏新皓留出布置的时间。

手机震动，是苏新皓发来的加密信息："已就位。东南角消防梯有监控盲区，小心。"

朱志鑫轻轻敲击手表表面两下作为回应，这是他们约定的确认信号。雨势渐大，他拉高夹克领子，拄着拐杖向仓库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让右腿传来尖锐的疼痛，但他早已习惯与疼痛共处。

仓库在雨中显得更加破败，铁皮外墙锈迹斑斑，几扇破碎的窗户像黑洞洞的眼睛。朱志鑫没有直接走正门，而是绕到东南角，找到了苏新皓提到的消防梯。

攀爬过程近乎折磨。拐杖挂在臂弯里，他只能用双手抓住湿滑的金属栏杆，靠左腿和臂力将自己拉上去。右腿悬空，每一次移动都牵扯到腹部的伤口，冷汗混着雨水从额头滑下。爬到二层平台时，他的呼吸已经粗重得像拉风箱。

"见鬼..."朱志鑫咬牙咒骂着，靠在墙上稍作休息。三年前的他可以徒手爬上五层楼，现在却连这个简易消防梯都差点要了他的命。

缓过气来，他试着推了推面前的窗户——纹丝不动。从口袋里掏出小工具，几秒钟后，生锈的插销松开了。窗户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在雨声中显得格外响亮。

朱志鑫屏息凝神，等待片刻确认没有引起注意，才翻进窗内。里面是一个旧办公室，积满灰尘的文件散落一地。他轻轻放下拐杖，从后腰抽出配枪——虽然被停职，但他绝不会毫无准备地踏入陷阱。

门外走廊漆黑一片，只有远处偶尔闪过的闪电提供短暂照明。朱志鑫贴着墙壁前进，耳朵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声响。仓库深处传来规律的滴水声，还有...说话声？

他循声而去，声音越来越清晰。是一个男声，平静地叙述着什么。转过最后一个拐角，前方出现一丝光亮——某个房间的门半掩着，光线从缝隙中透出。

"...所以你看，正义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男声说着，语调几乎像在讲课，"你父亲以为自己在做正确的事，结果呢？"

朱志鑫的心跳加速。他悄无声息地靠近门缝，向里窥视。

房间中央摆着一张金属桌，桌上是一台正在播放视频的笔记本电脑。视频内容让朱志鑫的血液瞬间凝固——那是父亲殉职前的画面。朱卫国被绑在椅子上，满脸是血但眼神依然坚定，对面站着一个穿警服的人，背对镜头。

"最后机会，朱警官。"穿警服的人说，"交出你收集的证据，可以饶你一命。"

"证据已经交给值得信任的人了。"朱卫国的声音虚弱但清晰，"杀了我，真相也会大白。"

穿警服的人叹了口气，举起手枪："为了更伟大的正义。"

枪声响起。画面变黑前，朱志鑫看到了那个穿警服的人转身时露出的侧脸——与方明哲一模一样，但气质更加冷硬。方明睿。

"喜欢我的家庭录像吗，朱警官？"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朱志鑫猛地转身，拐杖却在这时滑倒，发出清脆的响声。走廊尽头，一个高挑的身影站在阴影中，手中枪口闪着冷光。

"方明睿。"朱志鑫稳住身形，举枪瞄准，"或者说，马医生？"

对方轻笑一声，向前一步走进光线中。金丝眼镜，微卷的头发，和蔼的面容——完全是方明哲的翻版，只有眼神更加锐利，嘴角的弧度带着几分讥诮。

"聪明的孩子。可惜，和父亲一样太固执。"方明睿摇摇头，"放下枪，我们谈谈。你想要的答案，我都可以给你。"

"比如为什么杀我父亲？"朱志鑫的食指轻贴扳机。

"我？不，是你敬爱的陈国栋局长开的枪。"方明睿露出残忍的微笑，"虽然命令来自更高层。你父亲太接近真相了，就像你现在一样。"

"什么真相？"

"关于1997年8月15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方明睿又向前一步，"关于谁真正下令向平民开火。关于为什么必须掩盖一切。"

朱志鑫的枪口纹丝不动："说下去。"

"放下枪，我就告诉你。"方明睿诱哄道，"包括你父亲最后时刻说了什么...他提到你了，知道吗？"

这个诱饵太精准。朱志鑫明知道可能是陷阱，却无法抗拒。他慢慢放低枪口，但没有松开扳机："说。"

方明睿满意地笑了："那天仓库里不是普通平民，而是准备指证城南帮关键人物的证人。如果他们死了，某些大人物的秘密就安全了。你父亲和其他人只是棋子，被利用完就丢弃的棋子。"

"证据呢？"

"在你口袋里。"方明睿指了指，"那张照片背面，看看。"

朱志鑫用左手掏出照片，快速瞥了一眼背面。除了之前的字迹，现在多了一行小字："证据在怀表里"。

怀表？父亲的老怀表？朱志鑫心头一震。那个怀表在他卧底期间丢失了，他一直以为是意外...

"怀表在哪里？"他厉声问。

方明睿的笑容扩大了："终于问到关键了。怀表在——"

一声枪响打断了他的话。方明睿的肩膀突然爆出一朵血花，他踉跄着后退，脸上写满震惊。朱志鑫也愣住了——他没有开枪！

"警察！放下武器！"苏新皓的声音从走廊另一端传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

方明睿咒骂一声，转身就跑。朱志鑫想追，但右腿一阵剧痛让他差点跪倒。苏新皓飞奔而过，留下一句"检查那个房间"，就追着方明睿消失在黑暗中。

朱志鑫咬牙撑起身子，蹒跚着走进亮着灯的房间。笔记本电脑还在播放视频——现在显示的是某个监控画面，苏新皓正在迷宫般的仓库走廊里追逐方明睿。

桌上除了电脑，还有一个牛皮纸文件夹。朱志鑫翻开，里面是几张泛黄的文件复印件。最上面是一份医疗报告，日期1997年8月16日，记录着多名警察的心理评估结果。评估医生签名处清晰地写着"马强"——方明睿的假名。

报告内容令人不寒而栗："所有参与者均表现出严重PTSD症状，建议强制休假及心理干预。特别值得注意的是S警官（编号4875）和Z警官（编号4922）的强烈愧疚反应，可能引发后续问题。建议密切监控。"

S警官和苏警官...他父亲和苏新皓的父亲。朱志鑫的手微微发抖。翻到下一页，是一份手写便条："已处理S和Z的疑虑。C配合良好。W和Y保持沉默。Z收集的证据（怀表）需尽快回收。——M"

最后的"M"被圈了出来，旁边画了个问号。朱志鑫皱眉，这是谁写的？为什么质疑"M"？

笔记本电脑突然发出警报声。监控画面显示苏新皓追到一个死胡同，而方明睿不见了！紧接着，画面切换到仓库另一个区域——一个穿着警服的人被绑在椅子上，头上套着黑布袋。从体型看，像是张极！

"苏新皓！"朱志鑫对着空气喊道，知道苏新皓戴着通讯器，"张极在B区！是陷阱！"

没有回应。监控画面上的苏新皓似乎也收到了警告，正转身往回跑。就在这时，整个仓库的灯光突然熄灭，只有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还亮着。

最后显示的画面上，方明睿的脸突然贴近摄像头，露出诡异的微笑："游戏继续，朱警官。来找我啊。"

然后屏幕也黑了。

朱志鑫在黑暗中屏住呼吸，握紧手枪。滴水声、风声、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放大。突然，远处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苏新皓？"朱志鑫喊道，没有回应。

他必须做出选择——去找苏新皓，还是救张极？犹豫片刻，他抓起拐杖向B区摸去。张极的位置更近，而且如果真是陷阱，苏新皓应该能应付...

穿过几条黑暗的走廊，朱志鑫终于来到监控显示的B区。门虚掩着，里面传出微弱的呻吟声。他谨慎地推开门，手枪先行。

"张极？"

房间中央确实有个人被绑在椅子上，但体型比张极瘦小得多。朱志鑫靠近，一把扯下头套——是张泽禹！技术员脸色惨白，嘴唇干裂，显然又被绑架了。

"朱...警官..."张泽禹虚弱地说，"快走...炸弹..."

朱志鑫这才注意到张泽禹脚下放着一个简易爆炸装置，倒计时显示03:45...03:44...03:43...

"别动，我马上拆掉它。"朱志鑫蹲下检查炸弹。不是专业级，但足够致命。红蓝两根线，典型的二选一陷阱。

"他...他说要你选择..."张泽禹的声音颤抖，"救同伴...还是追真相..."

"闭嘴保存体力。"朱志鑫从口袋里掏出小刀，仔细研究炸弹结构。倒计时02:59...02:58...

剪红线还是蓝线？这种老套把戏背后通常有陷阱。朱志鑫的额头渗出冷汗，刀尖在两线之间徘徊。突然，他注意到炸弹侧面有个几乎不可见的小孔——是双重触发器！剪任何一根都会引爆。

"该死！"他迅速改变策略，转而拆解炸弹外壳，寻找主电路。手指稳如磐石，尽管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

01:30...01:29...

外壳终于打开，露出复杂的内部线路。这不是业余作品，而是专业级炸弹。朱志鑫咬牙，继续寻找突破口。

00:45...00:44...

"朱警官...走吧..."张泽禹哀求道，"别两个人都..."

"闭嘴。"朱志鑫全神贯注于手中的工作。汗水滴进眼睛，刺痛得他想流泪。

00:15...00:14...

找到了！一个隐藏的复位开关。朱志鑫毫不犹豫地按下它。倒计时停在00:07，炸弹发出轻微的"滴"声，然后所有灯都熄灭了。

朱志鑫长舒一口气，迅速割断张泽禹的绳索："能走吗？"

"勉强..."张泽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苏队长...他在东侧通道...方明睿有枪..."

"出去，叫支援。"朱志鑫塞给他手机，"密码是950815。"

"但你—"

"快去！"朱志鑫厉声道，转身向东侧通道跑去，右腿的疼痛此刻仿佛不存在了。

走廊像迷宫一样错综复杂，几次朱志鑫都怀疑自己迷路了。突然，前方传来一声枪响，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苏新皓！"朱志鑫喊道，不顾暴露位置的危险。

没有回应。他加快脚步，拐过最后一个弯，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几乎凝固——

苏新皓靠坐在墙边，胸口一片血红，手中的枪掉在一旁。而方明睿站在几步之外，正举枪瞄准苏新皓的头部！

朱志鑫没有思考，没有警告，直接扣动扳机。子弹精准命中方明睿的右肩，打得他旋转着倒地，手枪滑到远处。

"警察！不许动！"朱志鑫喝道，枪口死死锁定方明睿。

方明睿捂着流血的肩膀，却出人意料地笑了："好枪法...和你父亲一样。"他的目光越过朱志鑫，"看来我们的小游戏要提前结束了。"

远处传来警笛声，支援快到了。朱志鑫顾不上他，冲到苏新皓身边检查伤势。子弹打在右胸，离心脏不远，出血严重但还有呼吸。

"坚...坚持住..."朱志鑫撕下衬衫下摆按压伤口，声音比自己想象的更颤抖，"救护车马上到。"

苏新皓虚弱地抓住他的手腕："他...逃了..."

朱志鑫猛地回头，果然，方明睿不见了，只留下一滩血迹通向通风管道。

"该死！"朱志鑫想追，但苏新皓的情况更紧急。他继续按压伤口，直到救援人员的脚步声接近。

当张泽禹带着特警队冲进来时，朱志鑫仍然保持着按压的姿势，双手和苏新皓的制服都被血浸透。医护人员迅速接管，朱志鑫退到一旁，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你需要治疗。"一个医护人员扶住他，注意到他腿上的绷带也被血浸湿了。

朱志鑫摇头，目光落在墙角的一样东西上——方明睿逃走前掉落的。他趁没人注意捡起来，是一个老式怀表，表盖上刻着"Z.W. 1995"。

父亲的名字缩写和年份。这就是方明睿提到的怀表？里面藏着什么证据？

怀表被血染红，但似乎还能打开。朱志鑫正要查看，赵局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朱志鑫！解释一下！"

他迅速将怀表藏进口袋，转身面对怒气冲冲的局长。解释？他有一肚子的疑问，关于父亲的死，关于清剿行动的真相，关于警局内部的背叛者...但现在，只有一件事真正重要。

"苏新皓需要立即送医。"朱志鑫直视局长的眼睛，声音嘶哑但坚定，"然后...我们需要谈谈关于1997年8月15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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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