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同行》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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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救赎与新生

医院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朱志鑫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活动着重新缝合的右腿。一周过去了，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但医生仍然禁止他过度活动。桌上的报纸头版赫然印着《退休警监梁志伟系连环杀人案主谋，市长办公室紧急澄清》。

门被轻轻推开，苏新皓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两份咖啡和一个文件袋。他的枪伤恢复得比预期快，但脸色仍然苍白，走路时右手不自觉地按着胸口。

"你应该躺着。"朱志鑫皱眉。

"你也是。"苏新皓递给他一杯咖啡，然后在床边坐下，"银行保险箱的东西分析出来了。"

朱志鑫坐直身体："有什么？"

"这个。"苏新皓从文件袋里取出一张老照片，是梁志伟和一群人的合影。照片中央是个年轻许多的梁志伟，旁边站着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最边上是一个戴墨镜的年轻人——城南帮头目周大龙。

"日期是1996年。"苏新皓指着照片背面，"清剿行动前一年。"

朱志鑫仔细查看照片："这些人是谁？"

"市政府的。"苏新皓的声音低沉，"左边这位是当时的副市长，现在...是市长。"

梁志伟临死前的话突然回响在朱志鑫耳边——"市长会感谢我的"。这不是胡言乱语，而是确有其事。

"照片证明不了什么。"朱志鑫放下照片，"亲密合影不等于犯罪证据。"

"还有这个。"苏新皓又拿出一份微型胶卷，"保险箱里藏的。技术科刚复原出来。"

胶卷上是份手写名单，标题为"保护对象"，列出了十二个名字和职务，大部分是现任政府官员和商界领袖。每个名字后面跟着金额和日期——像是某种付款记录。

"黑名单？"朱志鑫猜测。

"贿赂记录。"苏新皓纠正道，"梁志伟在退休前负责'特殊安保'，实质上是为这些大人物掩盖丑闻。清剿行动就是为其中一位销毁证据。"

朱志鑫的血液变冷："所以我父亲发现的'证据'..."

"不仅指滥杀平民，还有背后的腐败网络。"苏新皓点头，"梁志伟杀人是为了保护这个系统，而方明睿...或者说马强，是在为妹妹复仇。"

"方明睿还活着吗？"

"不知道。"苏新皓的表情变得复杂，"仓库交火后他就消失了。但张极说他听到梁志伟打电话提到'处理掉那个疯子'。"

朱志鑫思索片刻："市长知道我们拿到这些证据了吗？"

"暂时保密了。"苏新皓收起文件，"赵局长直接汇报给了省厅，成立特别调查组。我们被点名加入。"

"我们？"朱志鑫挑眉，"包括一个被停职调查的前卧底？"

苏新皓难得地露出微笑："尤其是你。省厅认为你的'特殊经验'对破案有帮助。"

阳光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三个月前，他们还是互相猜疑的陌生人；而现在，经历了生死考验后，某种无需言明的信任在他们之间生根发芽。

"什么时候开始？"朱志鑫问。

"一周后。"苏新皓站起身，"前提是通过体检。"

朱志鑫哼了一声："你比我更需要担心这个。"

苏新皓走到门口，突然转身："还有件事...你父亲的名誉会得到恢复。内部通报已经起草好了，确认他是因举报同僚违法行为而遭谋杀。"

朱志鑫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床单。二十年了，父亲终于能得到公正的评价。他想说谢谢，但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苏新皓似乎理解他的感受，轻轻带上门离开了。

一周后，特别调查组正式成立，办公室设在省公安厅大楼17层。朱志鑫走进会议室时，十几双眼睛同时望向他——有好奇的，有怀疑的，还有几道明显不友善的目光。三年的卧底生涯让他对敌意异常敏感。

"这是朱志鑫警官。"苏新皓简短地介绍，"'夜枭'案的关键破案者，将负责我们组的卧底联络工作。"

一个胖乎乎的中年警监哼了一声："前卧底做联络？不怕双重忠诚吗？"

会议室瞬间安静。朱志鑫面色不变，但右手在桌下微微收紧。就在这时，苏新皓将一份文件拍在桌上。

"朱警官的忠诚度由我担保。"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有问题可以直接问我。"

胖警监讪讪地移开视线。会议继续进行，讨论证据链和调查方向。朱志鑫全程沉默，但注意到苏新皓几次将话题从对他的质疑上引开。

会议结束后，两人来到分配给他们的办公室——一个狭小但视野不错的房间，能看到城市全景。

"不必为我那么做。"朱志鑫关上门，声音低沉，"我知道自己的名声。"

苏新皓将文件堆在桌上："我只是陈述事实。"他顿了顿，"而且...我信任你。"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朱志鑫心头一震。在卧底的世界里，信任比钻石还稀有，比生命还珍贵。

"谢谢。"他最终说道，然后指了指窗外，"看得到我家那边。"

苏新皓走到窗边，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阳光下的城市像一幅巨大的拼图，每栋建筑、每条街道都有自己的故事，而他们的工作是找出那些隐藏在光明下的黑暗。

"视野不错。"苏新皓评价道。

朱志鑫轻笑："适合监视全城。"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高强度风暴。特别调查组梳理梁志伟留下的线索，追踪那份"保护对象"名单上的每一个人。进展缓慢而艰难——这些大人物都有完美的掩护和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

一个月后的深夜，朱志鑫还在办公室分析通话记录。苏新皓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两盒外卖。

"晚饭。"他将一盒推给朱志鑫，"有发现吗？"

朱志鑫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所有线索都指向市长，但没有直接证据。他太谨慎了，从不亲自接触任何可疑人物。"

"典型的黑手套操作。"苏新皓坐下，"用中间人隔开自己与犯罪行为。"

"方明睿会是突破口吗？如果他还活着..."

"没有踪迹。"苏新皓摇头，"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朱志鑫突然坐直："等等...如果方明睿真的死了，谁会为他收尸？"

苏新皓挑眉："亲属...你是说他哥哥？"

"方明哲。"朱志鑫已经拿起外套，"我们去拜访一下这位'无辜'的心理医生。"

方明哲的公寓位于市中心高档小区。两人出示搜查令时，这位心理医生表现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某种解脱。

"我知道你们会来。"他引他们进入书房，"关于我弟弟..."

"你知道他在哪？"苏新皓单刀直入。

方明哲摇头："十年没见了。但上周我收到这个..."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里面是一把钥匙和一张字条："结束了一切。对不起。——M"

"钥匙是哪里的？"朱志鑫问。

"不清楚。"方明哲推了推眼镜，"但我弟弟以前在港口有间仓库，或许..."

一小时后，三人站在港口区一个破旧仓库前。钥匙完美匹配门锁。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刺鼻的化学药剂气味。

仓库中央是一个简易实验室，墙上贴满了照片和文件——全是关于梁志伟和那份"保护对象"名单的调查。最引人注目的是工作台上一个透明密封袋，里面装着几页烧焦的文件残片和一个U盘。

"他一直在追查真相..."方明哲轻声说，声音颤抖。

朱志鑫戴上手套检查U盘，插入随身电脑。里面是一段录音，日期显示是梁志伟死亡前一天。

"...货物必须销毁，市长不能冒险..."梁志伟的声音，"...明晚港口见...处理掉那个疯子..."

然后是另一个声音，朱志鑫和苏新皓立刻认出来——是现任市长！

"确保万无一失。二十年前的错误不能再犯。"

录音结束。室内一片寂静。

"证据。"苏新皓打破沉默，"足以立案调查市长了。"

方明哲突然哭了起来："他死了，是不是？我弟弟...马强..."

朱志鑫没有回答，但心中已有答案。方明睿，或者说马强，用生命换来了这段录音。一个扭曲的复仇者，最终选择了正义的一方。

回到警局，证据被立即提交给省厅特别检察组。三天后，市长被"请"去协助调查，整个城市为之震动。

结案那天，朱志鑫和苏新皓站在省厅大楼天台，俯瞰华灯初上的城市。夜风微凉，带着初夏特有的清新。

"结束了。"苏新皓轻声说。

朱志鑫摇头："只是这个案子。城市里还有无数个'夜枭'，无数个梁志伟。"

"所以？"

"所以我们要继续。"朱志鑫看向远方，"你和我，特别调查组。"

苏新皓笑了："听起来像某种超级英雄组合。"

朱志鑫也笑了。他摘下一贯佩戴的黑手套——这是卧底时期的习惯，为了遮盖那个耻辱的烙印。但现在，他不再需要隐藏了。

苏新皓注意到他右手腕上的伤疤："第一次见你不戴手套。"

"第一次觉得不需要。"朱志鑫坦然展示那些伤痕，"它们是我的一部分，好的坏的都是。”

是。"

苏新皓沉默片刻，突然伸出手："搭档？"

朱志鑫看着那只手，想起他们初次见面时的剑拔弩张，想起生死关头彼此的舍命相护。他握住那只手，力道坚定："同行。"

夜风掠过城市上空，远处警笛声隐约可闻。新的案件，新的黑暗，但此刻他们知道——无论前路如何，都不会再独自面对。

【全文完】

无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