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

北境急报传来时，我正在给院子里的忍冬花浇水。司寒宴拿着军报，站在廊下，玄色王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匈奴又犯境了。”他声音很沉，却没看我，目光望着北境的方向，“我得回去。”

水壶从手里滑落，水洒了一地。我稳住心神，走上前，指尖触到他冰冷的袖口：“何时动身？”

“明日天未亮。”他终于转头看我，眼底有不舍，却更多的是军人的坚毅，“这次……可能要久些。”

我知道他说的“久些”是什么意思。北境苦寒，战事凶险，他这一去，生死未卜。

那天晚上，我没睡，坐在灯下给他缝补征衣。他的铠甲内衬磨破了，我用老嬷嬷留下的那块粗布，一针一线地补好，又在衣襟内侧绣了个小小的“念”字——不是姜念鱼的念，是“念念不忘”的念。

司寒宴坐在旁边看我缝，忽然说：“等我回来，就把北境的雪梅移几株到王府，你不是喜欢梅花吗？”

“好。”我低着头，声音有点哽咽，“我在王府等你，等你回来一起赏梅。”

他伸手抚过我绣的字，指尖带着薄茧，轻轻蹭过我的手背：“别担心，我答应过老嬷嬷，要护你一世安稳，就不会食言。”

第二日天还没亮，我就起来给他煮了碗面。他吃得很慢，像是想把这味道记在心里。

送他到府门口时，亲兵们已经列队等候，个个精神抖擞。他翻身上马，回头看我，目光深深：“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我强忍着泪，“我等你。”

他策马扬鞭，玄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晨曦里。我站在门口，看着他远去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转身回府。

日子一天天过，我按他的嘱咐，打理着王府的事，闲暇时就坐在廊下，绣着他的名字。战报断断续续地传来，有时说打了胜仗，有时说他受了轻伤，每次听到消息，我的心都像被吊在半空。

琳芝劝我：“姑娘，王爷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我点头，却忍不住在夜里祈祷。北境的雪那么大，他的伤会不会疼？粮草够不够？有没有人给他缝补衣裳？

三个月后，边关传来大捷——匈奴被击退，主帅司寒宴却在追击时中了埋伏，下落不明。

消息传到王府时，我正在给那盆刚抽芽的梅树浇水。水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我却没感觉，只觉得天旋地转。

琳芝扶住我，哭着说：“姑娘，不会的，王爷一定没事的！”

我咬着唇，不让眼泪掉下来：“对，他不会有事的，他答应过我……”

我让人备了车马，要去北境找他。王府的长史劝我：“王妃，北境危险，您不能去！”

“他是我的夫君，我必须去找他。”我语气坚定，“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刚要出发，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一个浑身是血的亲兵滚下马，跪在我面前，声音嘶哑：“王妃……王爷回来了！”

我冲出门，看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口。司寒宴躺在车里，脸色苍白，身上盖着我的那件白狐裘，衣襟内侧，那个小小的“念”字，被血染红了，却依旧清晰。

“寒宴！”我扑过去，握住他的手，冰凉刺骨。

他缓缓睁开眼，看见我时，嘴角竟露出一丝笑意：“我回来了……梅花……开了吗？”

“还没，但快了。”我哭着点头，“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被抬回府里，太医诊治后说，伤得极重，能不能挺过去，全看天意。

我守在他床边，给他喂药，擦身，讲故事。讲王府的忍冬开了，讲琳芝做的桂花糕很好吃，讲我有多想念他。

他昏迷了七天七夜，第七天夜里，忽然抓住我的手，喃喃道：“念鱼……别离开我……”

“我在，我不走。”我握紧他的手，泪水落在他的手背上。

天亮时，他终于醒了，眼神清明了许多。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他声音沙哑。

“我说过等你。”我笑了，眼里却全是泪。

他回来后，陛下特许他在王府休养。北境的雪梅真的被移了过来，种在院子里，第二年春天，开得如火如荼。

司寒宴牵着我的手，站在梅树下，轻声说：“往后，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我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忽然明白，所谓出征，不是为了分离，而是为了更好的相聚。那些在边关的日夜，那些生死一线的瞬间，都成了我们之间最珍贵的羁绊。

阳光透过梅枝洒下来，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温暖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