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喜

司寒宴伤好后，便不大提回北境的事，每日只在王府陪着我，或是看书，或是教我骑马。春日里，院子里的忍冬开得正好，我坐在廊下绣荷包，他就坐在对面磨剑，阳光落在两人身上，安静得像幅画。

变故是从一场风寒开始的。

我不过是吹了点春风，竟病了半个月，吃什么都想吐，夜里还总畏寒。太医来诊脉时，摸着我的手腕，忽然笑了：“恭喜王爷，恭喜王妃，是喜脉。”

“喜脉？”我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司寒宴猛地站起来，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声音都在发颤：“你说什么？她……有了？”

“正是。”太医拱手笑道，“王妃已有两月身孕，只是胎像尚不稳，需得好生静养，不宜劳累。”

我摸着自己的小腹，那里还平平的，却仿佛已经能感受到一个小小的生命在跳动。司寒宴蹲在我面前，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我肚子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珍宝，眼眶竟红了：“我……我要当父亲了？”

“嗯。”我笑着点头，眼泪却掉了下来。

自那以后，司寒宴成了王府里最紧张的人。

厨房做的菜，他必得亲自尝过才让我吃；我夜里翻身，他总能立刻醒过来，问我是不是不舒服；连琳芝给我端水，他都要先看看水温合不合适。

有次我想吃城南的糖糕，不过随口一提，他竟亲自骑着马跑了半个城买回来，回来时额角还带着汗，却先把糖糕揣在怀里捂热了才递给我：“还温着，快吃。”

我拿着那包糖糕，忽然想起母亲曾说，她怀我时，父亲也总这样跑遍全城给她买爱吃的蜜饯。只是后来……

司寒宴见我发呆，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怎么了？不好吃？”

“没有。”我咬了口糖糕，甜意漫开时，心里也暖烘烘的，“就是觉得……真好。”

孕期过半时，我的肚子渐渐显怀，行动也不便起来。司寒宴索性推掉了所有应酬，每日陪着我散步，给我讲北境的故事：“那里的星星很低，仿佛伸手就能摘到。等孩子生下来，我们就带他去北境，让他看看草原的辽阔。”

“好啊。”我靠在他肩上，“还要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个大英雄。”

他笑了，低头吻了吻我的发顶：“在我心里，你才是最了不起的人。”

临盆前几日，我总做噩梦，梦见许氏来害我，惊醒时总一身冷汗。司寒宴就整夜抱着我，在我耳边轻声说：“别怕，我在呢，谁也伤不了你和孩子。”

生产那日，我疼得几乎晕厥，耳边总听见他焦急的声音：“念鱼，撑住！我在外面等你！”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了王府的寂静。

“生了！是个小世子！”稳婆抱着襁褓出来报喜时，司寒宴几乎是踉跄着冲过来，却先问，“王妃怎么样？”

“母子平安，王爷放心。”

他这才松了口气，走到床边，看着我苍白的脸，伸手擦掉我额角的汗，声音沙哑：“辛苦了。”

我笑着摇头，看向他怀里的孩子。那小家伙闭着眼睛，皱着眉头，小手却紧紧攥着，像极了司寒宴握剑时的样子。

司寒宴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动作生涩得可笑，却满眼都是温柔：“你看他，多像你。”

“明明像你。”我嗔怪道。

他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又吻了吻孩子的小脸，轻声说：“像你，也像我。是我们的孩子。”

夜里，孩子睡在旁边的小摇篮里，呼吸均匀。司寒宴握着我的手，目光落在我们母子身上，忽然说：“老嬷嬷若是看到这一幕，定会很欣慰。”

我想起老嬷嬷临终前的眼神，想起她塞给我的那半块麦饼，眼眶又热了。是啊，她一定在天上看着呢，看着我终于摆脱了侯府的阴影，看着我找到了爱我的人，看着我有了自己的孩子，有了真正的家。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我们一家三口身上，温柔得像一层纱。我知道，那些曾经的苦难，都已化作此刻的甘甜。

司寒宴低头在我耳边说：“往后，我们会有很多个孩子，会一起看着他们长大，一起变老，好不好？”

“好。”我握紧他的手，感受着掌心的温度，“我们会一直这样，好好的。”

摇篮里的孩子动了动，发出细碎的呓语。窗外的忍冬花还在开，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和新生的喜悦。这便是最好的时光了——爱人在侧，稚子在旁，岁月安稳，现世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