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张日山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地板,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他能感觉到那位坐在红木雕花椅上的女子正用烟斗轻轻敲击着扶手,每一声轻响都像敲在他的神经上。
"日山啊。"
短短三个字,却让张日山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这声音如同冰刀划过丝绸,柔和中带着不容抗拒的锐利。他不敢抬头,只能将身子伏得更低,几乎贴到地面上。
"听说吴家那个孙子闹了这个饭店,还把鬼玺给抢跑了。"
"是。"张日山的回答简短而恭敬,生怕多说一个字都会触怒眼前这位。他偷偷抬眼,瞥见一双踩着高跟鞋的脚。
烟斗的敲击声停了。张日山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们现在哪儿呢?"
"他们在那边的会议室,霍当家找他们。"
"找他们干什么?"
张日山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这个问题他不敢回答得太详细。他太了解这位"圣女"的脾气了——张起念,张家这一代最危险的存在。与沉默寡言的族长张起灵不同,这位圣女记性好得可怕,手段更是狠辣决绝。若是说张起灵是神明,那么他的妹妹张起念可以说是地狱中的罗刹。
"这个......"张日山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张起念轻笑一声,那笑声让张日山头皮发麻。"走吧,带我去瞅瞅他们。"
"好的。"张日山如蒙大赦,连忙起身,却仍不敢直视张起念的眼睛。他恭敬地侧身引路,眼角余光瞥见张起念慵懒地起身,旗袍下摆随着她的动作如水般流动。那把插在她发髻上的银簪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簪头的铃铛随着她的步伐发出细微的声响。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霍仙姑正跪在张起灵面前,这场景已经够令人震惊了,但当张起念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整个房间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起来。
"我这是打扰你们了?"张起念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她缓步走进房间,烟斗在指尖转了个圈。她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张起灵身上。
吴邪注意到这位突然出现的女子有着与小哥极为相似的气质,却又截然不同。她比小哥矮半个头,一袭墨绿色旗袍勾勒出窈窕的身段,苍白的脸色在灯光下几乎透明。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右手——那修长的手指,特别是那明显比其他手指长出一截的食指和中指,简直和小哥的手一模一样。
"您这是又失忆了?"张起念歪着头看向张起灵,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调侃。
张起灵别过脸去,不与她目光相接。这个动作似乎逗乐了张起念,她撇了撇嘴,"怪不得道上人都叫您哑巴张呢。"她轻盈地跳上会议桌,晃荡着双腿,那双高跟儿鞋似乎很快就要从她的脚中脱落,但她却毫无在意烟斗在手中转来转去,"瞧您这样,不知道的真以为是哑巴呢。"
吴邪惊讶地发现,这位看似娇弱的女子坐在桌上时,连霍仙姑都不敢出声打断她。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危险的优雅,就像一把出鞘的软剑,看似柔软却致命。
"哼。"张起念突然转向霍仙姑,"好久不见哟。"她的笑容甜美,眼神却冷得像冰,"你想进张家古楼?"
霍仙姑明显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镇定,微微点头。
"想去就去呗,"张起念晃着腿,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反正进去都要死的,早死晚死都是会死的,现在去可能会更早一些死哦。"
房间里一片寂静。吴邪注意到张起灵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这是他极少有的情绪外露。而霍仙姑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却不敢反驳。
张起念的目光突然转向解雨臣,她的眼睛一亮,"你的眼睛可真好看。"她倾身向前,几乎要贴到解雨臣脸上。
解雨臣下意识后退半步,眉头微皱。这夸奖来得太过突兀,而且那双盯着他眼睛的眸子里闪烁的不是欣赏,而是一种近乎病态的狂热。
"你能把眼睛挖下来送给我嘛~"张起念的声音突然变得甜腻,就像小孩子讨要糖果一般自然。
解雨臣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指已经摸到了藏在袖中的蝴蝶刀。他从未遇到过如此直白的威胁,而且还是用这种天真无邪的语气说出来的。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一道身影迅速闪到张起念身边。张起灵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她从桌子上拽了下来。动作之快,连吴邪都没看清他是怎么移动的。
"唔!"张起念不满地挣扎,一把挥开张起灵的手,"干嘛嘛?我说的是真的,他的眼睛好看,那肯定要给我观赏嘛。"
"瞎子的。"张起灵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张起念愣了一下,转头再次打量解雨臣,眼中的狂热渐渐褪去。她叹了口气,肩膀垮了下来,"哎,行吧,既然是黑爷的,我不要了,就是了。"语气中满是遗憾,仿佛错过了一件心爱的玩具。
吴邪这才松了口气,但心中的疑问更多了。这位突然出现的女子是谁?她和小哥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提到"黑爷"她就放弃了索要解雨臣的眼睛?而且,她似乎对张家古楼了解颇多......
闹剧过后,众人重新落座。霍仙姑开始讲述进入张家古楼的计划,声音比之前更加谨慎,时不时瞥向张起念的方向。而张起念则百无聊赖地坐在张起灵旁边,把玩着手中的烟斗,时不时往里面添些烟草。每当烟斗点燃时,房间里就会弥漫开一股奇特的香气,像是陈年的檀香混合着某种草药的味道,闻着让人头脑发晕。
张起灵始终保持着沉默,但吴邪注意到,每当张起念有要开口的迹象时,小哥的身体就会微微紧绷,仿佛随时准备阻止她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所以你们打算从巴乃的水道进入?"张起念突然插话,打断了霍仙姑的讲解。她吐出一个烟圈,眯着眼睛看向霍仙姑,"知道为什么那条水道会被称为'鬼敲门'吗?"
霍仙姑明显一怔,显然没料到张起念会知道这个细节。
张起念轻笑一声,从旗袍领口抽出一张泛黄的纸条,随手扔在桌上,"拿着这个,能保你们过第一道坎。至于后面的......"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张起灵一眼,"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吴邪好奇地看向那张纸条,上面用朱砂画着奇怪的符号,看起来像是某种符咒。张起灵看到纸条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什么也没说。
会议在诡异的气氛中继续进行。张起念似乎对讨论失去了兴趣,开始专心摆弄她的烟斗,时不时哼几句不成调的小曲。但每当话题涉及到张家古楼的关键处时,吴邪都能感觉到她的注意力其实一直集中在对话上。
当霍仙姑提到需要张起灵的血开启古楼大门时,张起念突然冷笑一声,"用他的血?你们还不如直接找口棺材躺进去。"她站起身,旗袍下摆扫过桌面,"哥哥,走吧,跟这群找死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张起灵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两人对视片刻,张起念翻了个白眼,"随你便吧,反正到时候别指望我救你。"说完,她转身向门口走去,银簪上的铃铛随着她的步伐发出清脆的声响。
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回头,目光直直看向吴邪,"小天真~"她突然这么称呼道,声音甜得发腻,"看好我哥哥哦,他要是少了一根头发......"她没说完,只是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然后大笑着离开了房间,笑声在走廊上回荡,久久不散。
房间里一片死寂。过了好一会儿,霍仙姑才清了清嗓子,继续刚才的讨论,但所有人的心思显然都已经不在这里了。
吴邪偷偷看向张起灵,发现他正望着张起念离开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忧虑。这个细节让吴邪心头一紧——能让小哥露出这种表情的,事情绝对不简单。
张起念的突然出现和离开,就像一场短暂的暴风雨,虽然过去了,但所有人都知道,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而她留下的那张符咒和警告,更是为即将到来的张家古楼之行蒙上了一层更深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