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铃声在教学楼里回荡时，江若衍刚把物理竞赛书的最后一页折好角。教室后排的吊扇慢悠悠转着，吹得桌上的试卷边角轻轻颤动，陈楚曦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成了这片安静里最清晰的节奏。
“这道电磁感应题，你用的是微元法还是等效电路法？”慕筠钰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她把物理练习册推过来，上面画满了歪歪扭扭的电路图，像缠在一起的耳机线。江若衍抬头时，正好看见她额前的碎发被风扇吹得飘起来，眼里满是“救星”的期待。
“用等效电路更简单，你看这里。”江若衍拿起笔，在图上画了条虚线，“把动生电动势的部分看成电源，内阻就是导线电阻，剩下的就是纯电阻电路了。”慕筠钰跟着点头，突然“呀”了一声：“难怪我算不对！我把内阻漏掉了，秦老师上课说‘换个名字看本质’，我这是连‘名字’都没认全。”
两人的小声交谈没持续多久，前门就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林砚拎着黑色保温杯走了进来，袖口依旧挽到小臂，机械表的表盘在灯光下闪着微光。他没走讲台，而是沿着过道慢慢走，目光扫过每个人的桌面——看到陈楚曦在背英语词根，他顿了顿；看到暮忆年在分镜本上画速写，他也只是笑了笑。
“江若衍，下午那道红外线的题，还有个延伸点想跟你聊聊。”林砚在她座位旁停下，声音压得很低。江若衍立刻直起身，看着老师从口袋里掏出张便签纸，上面画着两个重叠的圆圈，“黑色物体在树荫下体感凉，除了红外线，还有空气对流的影响。树荫下温度低，空气密度大，对流慢，热量散得也慢，这也是体感温差的原因之一。”
他把便签纸递给她，指尖碰到纸页时带着点温热：“物理题就像剥洋葱，一层有一层的道理，别满足于只看到最外面那层。”江若衍攥着便签纸，突然想起下午课堂上那个转圈的原子简笔画，原来老师连课后的细节都记在心里。
林砚又走到暮忆年身边，瞥见她本子上的自己——画里的他正拿着粉笔写“物理”二字，原子模型旁边还多了只小松鼠，跟他课堂上随口说的“像小松鼠转圈”一模一样。“你把电子画得太胖了，”林砚笑着指了指本子，“不过眼神抓得挺准，我上课确实总眯着眼。”暮忆年的脸瞬间红了，把本子往抽屉里塞了塞，林砚却摆摆手：“别藏，画画也是观察生活，跟学物理一样，都要用心看。”
晚自习过半时，周老太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她还是拄着那根雕花木杖，手里拎着个布袋子，杖头敲在地板上的“笃笃”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我来看看你们有没有偷偷打瞌睡。”她走到讲台上，把布袋子往桌上一放，里面传出“哗啦”的声响，“给你们带了点东西。”
袋子里是些晒干的菊花，用牛皮纸袋装着，每个袋子上都写着“清肝明目”四个字，字迹厚重又工整。“我老伴种的，夏天喝着败火，高三熬夜多，别把眼睛熬坏了。”周老太挨个给同学递袋子，走到陈楚曦身边时，特意多停留了会儿，“你眼镜度数不低吧？少看会儿书，课间多往远处望望。”
陈楚曦接过菊花，指尖碰到纸袋时暖暖的，突然想起下午周老师读的那句“高三里唯一的风”，原来这风，就是老师递过来的一袋菊花，是轻声的一句叮嘱。
快下晚自习时，秦老师抱着一摞作业本冲了进来，头发比下午更乱了，衬衫领口还沾着点粉笔灰。“抱歉抱歉，刚在办公室改作业，忘了时间。”他把作业本往讲台上一放，拿起一支粉笔就写，“下午那道压轴题，有个同学用了参数方程的方法，比我讲的更简单，我来给你们补讲一下。”
黑板上很快又布满了公式，秦老师蹲在讲台边，指着抛物线的顶点：“你们看，用参数方程求最值，就像走捷径，比绕远路快多了。”他讲得投入，没注意到自己的眼镜又歪到了一边，直到有同学提醒，他才胡乱抹了一把，把眼镜扶正：“光顾着讲题了，你们别介意。”
下课铃响时，秦老师还在黑板上画辅助线：“最后一步，再忍忍！”同学们都笑着摇头，却没人收拾书包，直到他把最后一个步骤写完，才松了口气：“好了，明天上课抽查，别忘了解这道题的两种方法。”他抓起作业本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指了指黑板：“公式别抄错了，我当年就是抄错公式，被老师罚抄了十遍。”
苏晚是最后一个来的。她刚从办公室过来，手里拿着个笔记本，脸上还带着点疲惫，却依旧笑着：“我来跟你们说个好消息，下周五的英语课，我们看《哈利波特》，学里面的口语表达。”教室里瞬间响起低低的欢呼声，苏晚连忙做了个“嘘”的手势：“别让其他老师听见，我们偷偷看。”
她走到暮忆年身边，看到分镜本上自己的笑脸，眼里闪着光：“你把我画得真好看，能不能下次画的时候，把我的马尾画得再高一点？我觉得高马尾显精神。”暮忆年用力点头，苏晚又从口袋里掏出颗薄荷糖，递给她：“画画累了就含颗糖，提提神。”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江若衍把林砚的便签纸夹进物理竞赛书，陈楚曦把周老太的菊花放进书包，慕筠钰把秦老师补讲的公式抄在错题本上，暮忆年把苏晚的薄荷糖放进笔袋。四个人走出教室时，走廊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安全出口的绿灯亮着，像指引方向的星星。
“你说秦老师是不是住在学校啊？每天都这么晚。”慕筠钰踢着地上的石子，声音里带着好奇。陈楚曦推了推眼镜：“可能是想多改点作业，明天上课能针对性地讲。”暮忆年突然停下脚步，指着教学楼的三楼：“你们看，秦老师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三楼最东边的窗户里，透出温暖的灯光，隐约能看到一个伏案的身影。江若衍想起秦老师说的“晚上十点前都在，不会的题随时来问”，原来他说的是真的。
“周老师的菊花肯定要泡着喝，明天我带个杯子来。”慕筠钰突然说，眼里满是期待。陈楚曦点点头：“我打算把苏老师说的俚语整理到词根手册里，这样记起来方便。”暮忆年晃了晃分镜本：“我要把今天老师们的样子画完，林老师的便签纸、秦老师的公式、周老师的菊花、苏老师的薄荷糖，都画进去。”
江若衍看着身边的三个人，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曾经以为高三会是孤军奋战，现在才发现，有同伴一起，有老师指引，好像没那么可怕了。
走到校门口时，她们看到了林砚。他正站在保安室旁边，跟保安师傅说着什么，手里还拎着那个黑色保温杯。看到她们，他挥了挥手：“早点回家，路上注意安全，明天别迟到。”
“林老师再见！”四个人齐声说，声音里带着笑意。林砚点点头，看着她们走远，才转身往教学楼走。
九月的晚风又吹来了，带着香樟叶的清香。江若衍抬头看向天空，今晚的星星特别亮，像林砚画的原子模型，像周老师读的诗句，像秦老师写的公式，像苏老师说的窗口。这些细碎的美好，像拼图一样，慢慢拼成了高三的模样。
“明天还要早起背单词呢。”陈楚曦看了看表，提醒道。慕筠钰伸了个懒腰：“知道啦，不过今天过得真有意思，比想象中好多了。”暮忆年把分镜本抱在怀里：“我已经开始期待明天的课了，不知道生物老师会不会带新的模型来。”
江若衍勾了勾嘴角：“加一，反正睡一觉就知道了。”四人对视一眼：“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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