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阶碎影

宋怜别过脸，喉间泛起铁锈味的苦涩。晨光斜斜切过他眼下的乌青，在苍白的面容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锦被边缘，那里绣着的云纹硌得生疼，倒像是这些年扎进心里的刺，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的处境。

“白皇后不是咱们的亲母，皇兄。”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着某种认命的苍凉，“你看，连她宫里的宫女都敢往我药碗里掺巴豆。”垂落的发丝遮住泛红的眼眶，“我不受待见，真的尊卑有别。你是东宫太子，将来要继承大统，若是总与我亲近……”

话音戛然而止。宋江突然扣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碾碎脆弱的腕骨。少年被迫仰起头，撞进兄长骤然猩红的眼底。“你再说一遍？”宋江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带着压抑的暴雷，“巴豆？”

记忆突然翻涌。三日前宋怜高热不退，他守在榻前整整一夜。太医说是风寒入体，可那些细密的红疹，还有始终不退的烧……宋江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舌尖蔓延。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带着某种近乎绝望的质问，“从母妃走后，你就只会把自己关起来，任由那些人欺负！你当我这个哥哥是死的？”

宋怜猛地挣扎，手腕在对方掌心蹭出红痕：“因为你是太子！”他突然失控地大喊，泪水夺眶而出，“你要学治国，要讨父皇欢心，要平衡各方势力……我算什么？一个连母妃都护不住的废物！只会给你拖后腿！”

死寂骤然笼罩殿内。宋江看着少年剧烈起伏的肩膀，看着那张与记忆中软糯可爱的面容重叠的苍白脸颊，突然想起母妃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照顾好弟弟”。那时宋怜才五岁，缩在他身后，小小的手指死死揪住他的衣角。

“你从来不是拖累。”他将人狠狠拽进怀里，任由宋怜捶打着他的后背，“从你在母妃肚子里，我就天天盼着你出来。你小时候发烧，我在佛堂跪了整夜，求菩萨把病痛都转到我身上……”声音越来越低，带着难以察觉的哽咽，“你是我在这宫里唯一的亲人了。”

宋怜的动作渐渐停了，滚烫的泪水洇湿宋江胸前的龙纹。窗外不知何时下起雨，雨打芭蕉的声音里，他听见兄长在耳边说：“记住，在我这里，从来没有什么尊卑。你再敢推开我，我就把整个皇宫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