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殿挥毫

崔元昊梗着脖子瞪向龙椅，腰间玉佩随着颤抖的身形撞在鎏金香炉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陛下若拿不出真凭实据，仅凭孩童戏笔，如何服众？”他刻意拖长“孩童”二字，余光扫过阶下攥紧袖口的宋怜，嘴角扯出挑衅的弧度。

宋梁指尖叩响龙案，黑玉镇纸下的《贞观政要》被翻得哗哗作响。他望向阶下战战兢兢的史官之子，忽而展眉轻笑：“小友可愿与朕对赌？”未等孩童回答，便掷出一方澄泥砚，“你且以‘海晏河清’为题，就在这金殿之上，当着各国使臣的面写来。”

殿内炭火噼啪作响。八岁的孩童攥紧狼毫，砚台里新研的松烟墨泛着紫光。宋怜望着那小小身影，突然想起自己八岁时，躲在御书房窗下偷学兄长练字，被宋江发现后非但没斥责，反而手把手教他写“山河”二字，掌心的温度比此刻炭盆更暖。

“臣写完了。”孩童脆生生的声音打破寂静。宣纸上“海晏河清”四字笔走龙蛇，横画如千里阵云，撇捺似风樯阵马，连檐角铜铃都似被墨香惊得静止。崔元昊瞳孔骤缩，脱口而出：“定是事先誊抄！”

“哦？”宋梁抬眸看向随侍太监，“去把朕案头第三格的《淳化阁帖》取来。”卷轴展开的刹那，使臣脸色瞬间惨白——帖中王羲之真迹的笔势转折，竟与孩童所书如出一辙，却又多了几分稚拙天真。

“大梁子民，自束发起便习字读经。”宋梁将画卷掷在崔元昊脚边，龙靴碾过他慌乱后退的影子，“你说这是‘抄的’？可曾见过哪个抄书人，能在笔锋里藏住山河气象？”他忽然伸手招过宋怜，将少年微凉的指尖按在宣纸上，“朕这弟弟十岁时，已能默写《诗经》全篇，你要不要试试？”

崔元昊望着宋怜袖口露出的陈旧伤痕，喉间突然发紧。殿外忽有雪粒扑打窗纸，映得金殿内烛火愈发明亮。史官之子捧着御赐的端砚退下时，孩童的笑声混着墨香飘出殿外，惊起檐角一群白鸽，振翅间将“海晏河清”四字拓印在漫天飞雪中。

“崔大人若是仍有疑虑，”宋梁斜倚龙椅，执起朱笔在奏疏上批下“荒唐”二字，墨点溅在使臣僵硬的面容上，“不妨留在大梁，从蒙学开始，好好见识何为‘天朝上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