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惊寒

暮春的风卷着未落的梨花撞开景仁宫朱门，宋怜攥着药碗的指尖骤然收紧。白皇后的鎏金护甲碾过他手背，刺骨的痛意混着那句“下贱”在耳膜上炸开，恍惚间又看见母亲被推入荷花池时，这张脸上同样的嫌恶。

“臣妾昨日亲眼所见，二皇子路过永春殿时撞翻了博古架。”吴贵妃捏着帕子假惺惺拭泪，腕间翡翠镯子撞在琉璃瓶残骸上，“那可是南海诸国进贡的珍品，碎得连渣都捡不全......”

碎玻璃扎进掌心的刺痛让宋怜找回理智。他望着满地狼藉中沾着胭脂的碎片，想起今早路过永春殿时，分明看见吴贵妃的贴身宫女鬼鬼祟祟抱着瓶子进去。喉间涌起腥甜，却在抬头看见白皇后眼底的阴狠时，将辩解咽了回去——他太清楚了，在这宫里，没人会信一个失宠皇子的话。

“看来二皇子是默认了？”白皇后冷笑，护甲抬起他下巴，“当年你母妃偷穿本宫的翟衣，如今你又打碎贵妃的宝瓶，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够了！”殿外突然传来怒喝，宋江的玄色蟒纹披风卷着梨花瓣闯入，腰间玉佩在晨光中划出冷冽弧光。他一把扯开白皇后的手，将宋怜拽到身后，目光扫过地上琉璃碎片时，瞳孔骤缩——那些碎片上沾着的胭脂色，分明与吴贵妃今日唇上的颜色分毫不差。

“太子这是何意？”白皇后拂袖冷笑，“难不成要包庇罪人？”

“罪人？”宋江弯腰拾起一片碎玻璃，指尖碾过上面的胭脂，“吴贵妃的琉璃瓶，为何会沾着永春殿独有的‘醉桃夭’胭脂？这胭脂极易晕染，若真是今早撞碎，此刻该已洇成一片。”他抬眸望向脸色骤变的宫女，“还是说......有人故意栽赃？”

殿内空气瞬间凝固。宋怜望着兄长挺直的脊背，忽然想起昨夜他熬夜批奏折时，指尖沾着的也是这样冷冽的墨香。此刻那只握笔的手正攥着证据，像撑起一片天的梁柱，将所有恶意挡在外面。

“来人，搜永春殿。”宋江掷出碎玻璃，声音里结着冰，“若搜出完整的琉璃瓶......”他转身看向白皇后，“儿臣记得，宫规里栽赃皇嗣该当何罪？”

白皇后后退半步，护甲在金砖上划出刺耳声响。宋怜忽然注意到她袖口闪过的一抹青色——那是今早他在御花园看到的，与推他入水的人影相同的颜色。喉间的话尚未出口，已被宋江不着痕迹地挡住，兄长的指尖轻轻按在他手背，像是在说：“交给我。”

梨花落在宋江发间，他望着颤抖的宫女被拖出殿外，忽然转身将宋怜拥进怀里。怀中药碗倾斜，苦药汁渗进锦袍，却掩不住少年发间的皂角香。“以后别再一个人扛着。”他在宋怜耳边低语，“你的眼睛红得像兔子，当我看不见么？”

远处传来更声，宋怜攥紧兄长腰间的玉佩，感受着对方掌心传来的温度。碎琉璃在春日阳光里折射出斑斓光影，他忽然觉得，就算这满地狼藉再难收拾，只要有这个人在身边，便什么都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