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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冠焕影

宫廷玉液

明黄的绸盒在掌心泛着温润光泽,宋怜望着盒中那袭月白云锦袍,指尖触到袖口绣着的银线竹纹——那是皇祖母最爱的纹样。殿外传来宫娥们窃窃私语,说老祖宗此次南巡带回了西洋进贡的琉璃盏,却不知这袭华服下,藏着多少被时光掩埋的褶皱。

“谢父皇。”他垂眸行礼,广袖拂过案上冷掉的参茶。宋梁望着少年单薄的背影,忽然想起自己十二岁时第一次穿朝服的模样,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抚过绣纹,眼中映着烛火的光。

云锦袍裹上肩头时,宋怜闻到一缕若有似无的沉水香——是皇祖母宫里的味道。记忆突然闪回幼时,老祖宗总爱将他抱在膝头,用银簪子拨弄炭炉,讲民间的趣事。那时他尚不知何为“尊卑”,只记得暖炉烘着的栗子香,和皇祖母袖口的蜜蜡味。

“过来。”宋梁抬手替他整理玉带,雕花玉銙硌得指尖生疼。他望着宋怜眼底的疏离,忽然想起白皇后今早的话:“二皇子的衣裳太素了,老祖宗见了该心疼。”指尖顿在鎏金腰佩处,“这玉佩是你母妃留下的?”

宋怜浑身一震,下意识攥紧玉佩。羊脂玉在掌心泛着温润的光,刻着的“怜”字被磨得发亮。他想起昨夜宋江替他换药时,指尖抚过这枚玉佩,说“母亲临终前攥着它,念着你的名字”。喉间动了动,却只轻轻点头。

“戴上吧。”宋梁转身取过鎏金冠,金丝攒成的云纹在灯下流转,“皇祖母疼你,莫要让她见了伤心。”冠冕压下时,宋怜听见自己心跳如鼓,忽然想起兄长说过“这宫里能信的不过彼此”,而此刻父亲的指尖,正替他调整冠带的流苏。

御花园的牡丹开得正盛,宋怜跟着宋梁走过九曲桥,云锦袍的下摆扫过沾露的青草。远远望见皇祖母的软轿停在碧桃树下,轿帘掀开的刹那,他听见自己唤出的“皇祖母”带着颤音,像极了六岁那年在雪地里摔疼时的哭腔。

“我的怜儿。”老祖宗的声音裹着暖玉般的温润,枯枝似的手抚过他的脸,“怎么瘦成这样?”指尖触到他耳后未愈的伤痕,浑浊的眼骤然泛起泪光,“是谁欺负你了?”

宋怜望着老人鬓角的银丝,忽然想起今早宋江塞给他的糖糕——那人说“皇祖母见你吃得香,才会放心”。喉间的委屈突然决堤,却在触到宋梁目光时,化作唇角的笑:“孙儿很好,父皇和皇兄都疼我。”

皇祖母的手忽然顿住,目光落在他腰间的玉佩上。宋怜看见老人眼底闪过痛楚,却又很快被笑意掩盖:“像,太像你母妃了。”她转头望向宋梁,“皇帝啊,孩子还小,莫要总板着脸。”

春风拂过牡丹花枝,宋怜望着父亲难得柔和的神色,忽然觉得这袭华服不再那么沉重。云锦袍上的银竹在阳光下轻轻摇曳,像极了兄长书房里那幅《潇湘竹影图》。他想起宋江昨夜说的“皇祖母是宫里唯一真心待你的人”,忽然伸手握住老人微凉的手,掌心的玉佩与对方腕间的蜜蜡镯子相碰,发出清越的响。

或许有些温暖,总要隔着层层宫墙与规矩才能抵达。但此刻,阳光落在云锦袍的银纹上,落在皇祖母的笑纹里,落在父亲微不可察的关切中,宋怜忽然懂得——这宫里的真心虽少,却从未消失。就像他藏在华服下的伤痕,终会被某些温柔轻轻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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