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陵小镇的清晨总是带着几分阴郁。
魏无羡蹲在客栈屋顶，嘴里叼着根草茎，眯眼观察街上来往的行人。三天了，温氏的追兵仍在各个路口设卡盘查，好在他易了容，又用符咒遮掩灵力波动，暂时还算安全。
怀中的青铜碎片突然微微发烫，魏无羡皱了皱眉。自从那晚看过那些画面后，碎片每晚都会强行向他灌输更多记忆片段，每次醒来都头痛欲裂。那些画面中，金眸的"自己"屠杀修士的场景越来越清晰，而蓝忘机死去的画面更是挥之不去...
"江澄说的难道是真的？"魏无羡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心口的印记。今日就是与蓝忘机约定的第三天，他该去吗？
"救命！救救我！"
凄厉的呼救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魏无羡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被三个彪形大汉追进巷子，眼看就要被堵在死胡同里。
少年约莫十五六岁，面容清秀却带着病态的苍白，右腿似乎受了伤，跑起来一瘸一拐。魏无羡本不想多管闲事，但当阳光照在少年脸上时，他猛地瞪大眼睛——那张脸，竟与金子轩有三分相似！
"金家的私生子？"魏无羡来了兴趣，纵身跃下屋顶。
巷子里，三个大汉已将少年逼到墙角，为首者狞笑着举起棍棒："小杂种，偷了东西还想跑？"
"我没有偷！那本来就是我的！"少年虽然害怕，却倔强地仰着头，"那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遗物！"
"放屁！"大汉一巴掌扇过去，"就你这种贱民也配有这么好的玉佩？"
少年被扇倒在地，嘴角渗出血丝，却仍死死攥着手中的东西。魏无羡眼尖地看到，那是一枚做工精致的玉佩，上面刻着兰陵金氏的家纹！
"喂，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孩子，要不要脸？"魏无羡懒洋洋地开口，斜倚在巷口。
大汉们回头，见是个穿着普通的年轻人，顿时嗤之以鼻："滚远点，少管闲事！"
魏无羡叹了口气，从袖中摸出一张符纸："最后一次机会，走不走？"
"找死！"为首大汉挥拳冲来。
魏无羡轻轻弹指，符纸化作一道金光击中大汉膝盖。那人惨叫一声跪倒在地，抱着腿哀嚎起来。另外两人见状，怒吼着同时扑上。
"定。"魏无羡轻声道。
两张符纸飞出，精准贴在两人额头。大汉们顿时僵在原地，只有眼珠还能惊恐地转动。
"一个时辰后自会解开。"魏无羡拍拍手，走到少年面前伸手，"能站起来吗？"
少年警惕地看着他，没有搭手："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路过的好心人。"魏无羡耸耸肩，"不要帮忙就算了。"
他转身欲走，却听少年闷哼一声，又跌坐回去。右腿的伤口裂开了，鲜血浸透裤管。
"啧，麻烦。"魏无羡折返回来，不由分说将少年扛上肩头，"别乱动，除非你想变成瘸子。"
少年挣扎了两下就放弃了，可能是失血过多导致无力。魏无羡带着他七拐八绕，确认无人跟踪后，翻窗回到自己租的客房。
"忍着点。"他将少年放在床上，撕开被血浸透的裤腿。伤口很深，像是被利器所伤，已经有些发炎。
魏无羡取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撒在伤口上。少年疼得浑身发抖，却咬紧牙关不吭一声。
"不错嘛，挺能忍。"魏无羡挑眉，"叫什么名字？"
"莫...莫玄羽。"少年虚弱地回答。
"莫玄羽？"魏无羡手上动作一顿，"你娘是莫二娘子？"
莫玄羽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惶："你认识我娘？"
魏无羡摇头："听说过而已。"他当然知道，前世莫玄羽就是献舍让他重生的人。没想到这一世竟以这种方式相遇。
"那玉佩真是你的？"魏无羡一边包扎一边问。
莫玄羽犹豫片刻，点了点头："我娘临终前给的，说是我...生父的信物。"
魏无羡心下了然。果然是金光善的私生子。前世莫玄羽因为出身卑微，饱受欺凌，最后走投无路才使用禁术献舍。这一世竟这么早就遇到了，而且看起来境遇也没好到哪去。
"为什么被追杀？除了玉佩，还偷了什么？"
"我没偷！"莫玄羽激动起来，又因牵动伤口而龇牙咧嘴，"他们是玄冥宗的人，想抢我娘的遗物！"
魏无羡瞳孔一缩："玄冥宗？说清楚！"
莫玄羽似乎意识到说漏嘴了，紧紧闭上嘴巴。魏无羡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青铜碎片："是因为这个吗？"
莫玄羽看到碎片，脸色大变："你...你怎么也有？"
"也？"魏无羡抓住关键词，"你还见过别的？"
"在...在金家。"莫玄羽声音细如蚊蚋，"去年我偷偷去找...找那个人时，在他书房暗格里看到过一块类似的，但上面纹路不一样。"
魏无羡心跳加速。金家也有一块碎片！看来五大世家各自保管一块的说法不假。
"莫玄羽，你听好。"魏无羡严肃地看着他，"从现在开始，忘掉你见过这种东西。否则下次追你的就不只是小喽啰了，明白吗？"
少年怯生生地点头，眼中却闪过一丝魏无羡没捕捉到的异样光芒。
夜幕降临，莫玄羽因发烧早早睡下。魏无羡坐在窗边，反复摩挲着青铜碎片。今日是与蓝忘机约定的日子，但他始终拿不定主意是否该赴约。
江澄的警告、碎片展示的画面、莫玄羽提供的情报...一切线索都指向一个可怕的结论：他与蓝忘机的亲近确实会引发灾难。
"可如果不去，蓝湛会不会..."魏无羡想起蓝忘机转身迎敌的背影，心如刀绞。
碎片突然发烫，熟悉的眩晕感袭来。魏无羡知道又要被迫观看那些记忆了，这次他没有抵抗，任由意识被拉入幻境。
这次看到的画面比之前更加清晰：祭坛上，五位修士围坐成圈，中央悬浮着完整的轮回盘。蓝氏先祖手持一卷竹简，正在诵读咒文；而酷似魏无羡的黑衣修士则咬破手指，将血滴在轮回盘中心。
"以吾之血为引，封汝之力千年..."黑衣修士的声音与魏无羡如出一辙，"后世若有缘者得之，慎之...慎之..."
就在封印即将完成时，黑衣修士突然浑身颤抖，眼中金光大盛。他痛苦地抱住头，声音变得扭曲："快...趁我还清醒...杀了我..."
蓝氏先祖面露悲戚，却没有动手："定有他法。"
"来不及了！"黑衣修士嘶吼着，突然一掌击向自己天灵盖，"冥帝即将苏醒...我...啊！"
最后的画面是黑衣修士倒下的身体被金光笼罩，而蓝氏先祖含泪将轮回盘击碎成五块，分别交给四位同伴...
魏无羡猛地回到现实，大汗淋漓。这一次，他注意到一个之前忽略的细节——当黑衣修士自绝经脉时，蓝氏先祖喊了一个名字：
"阿婴！"
阿婴？魏无羡浑身发冷。这是巧合还是...
"魏...魏前辈？"莫玄羽微弱的声音从床上传来，"您...没事吧？"
魏无羡这才发现自己在无意识中捏碎了窗棂，木屑刺入掌心，鲜血直流。
"没事。"他勉强笑笑，"做噩梦而已。"
莫玄羽挣扎着坐起来："您...姓魏？是云梦江氏的魏无羡吗？"
魏无羡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
"我...我听说过您。"莫玄羽低下头，"江宗主和蓝二公子在找您，消息都传到夷陵了。"
魏无羡心头一跳："什么消息？"
"说您偷了蓝氏至宝，叛逃出山。"莫玄羽小心翼翼地说，"但我不信，您救了我，不像是坏人..."
魏无羡冷笑。看来蓝家为了解释他的失踪，编了个合理的借口。就是不知道这是蓝曦臣的主意，还是...
"蓝忘机...蓝二公子也在找我？"
莫玄羽点头："听说他伤还没好就下山了，一路找到夷陵来。"
魏无羡胸口一阵刺痛。那个傻子，肩伤那么重还到处跑！
"魏前辈...您要去见他吗？"莫玄羽轻声问，"他好像很着急..."
"不该问的别问。"魏无羡硬起心肠，"睡你的觉。"
莫玄羽乖巧地躺回去，却在魏无羡转身时，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金光，转瞬即逝。
夜深人静，魏无羡站在窗前，望着天上的残月。蓝忘机在找他，而江澄的警告言犹在耳。若去见蓝忘机，可能会唤醒体内的冥帝残魂；若不去，又怕他做出什么傻事...
"阿婴..."
幻境中蓝氏先祖的呼唤在耳边回响。黑衣修士自绝的画面历历在目，那种决绝与痛苦，魏无羡感同身受。
"难道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苦笑一声。
前世选择坠崖，这一世难道又要重蹈覆辙？可若他的死能换蓝忘机平安，似乎...也不亏？
"不行。"魏无羡突然摇头，"至少得先警告蓝湛，让他提防玄冥宗和金家。"
他下定决心，从行囊中取出纸笔，开始写一封信。若明日去见蓝忘机时出现异常，这封信至少能留下线索。
写着写着，他突然感到一阵心悸。怀中的青铜碎片与心口印记同时发烫，一股陌生的灵力波动从身后传来——
魏无羡猛地回头，只见本该睡着的莫玄羽站在房间中央，双眼完全变成金色，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终于找到你了，宿主。"少年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完全不似本人，"冥帝大人让我代他向您问好。"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