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渊不再多言,只说自己太累了,想多将养将养。
叶琛见他不再执着案情的追查,心中颇为得意,这个人终于还是向自己屈服了。
无论什么样的硬骨头,威逼利诱,皇权之下,还没有征服不了的人。
自从那日之后,牧渊病势缠绵,留听竹轩内养伤,再未去过兵部一次。
牧渊静静地靠卧在罗衾软枕中,那双安静而清冷的眼睛向着花梨窗外望去。
院中白日高悬,椴树枝叶将艳阳筛成了斑驳的光影,几片雨后的黄叶随风飘零,正如主人走向灭亡的生命。
半隐于锦袖中的手轻轻地揉搓着,牧渊的脸上习惯性地从容沉静,有种看破全局的了然。
他已然知晓当年北疆惨案的元凶是钱昌民故意克扣军需所致,但钱昌民是钱凝玉的远亲,有皇后钱凝玉作保,又有谁能动得了他?
有些事,总要有个了断才是。
他找寻出了叶珏带来的新解药,叶珏曾说过,这个解药虽能短时间内极大地激发出人体的潜力,但是毕竟是以毒攻毒的法子,一旦药效退下,必将遭到反噬,生不如死。
他凝视着手心里黑漆漆的解药,乌黑的药丸托在手心里,更衬得修长如玉的手白皙优美。
牧渊一仰头,毫不犹豫地将解药尽数服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岩浆在血管里奔流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他猛地弓起身子,咬紧牙关忍过,硬是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似乎一股狂暴的力量在他体内炸开,又渐渐汇成暖流,那股暖流流过四肢百骸,空虚已久的气海、丹田也充盈起来,身上的钝痛、寒疼也消失殆尽。
牧渊趁侍卫不备,一闪身跃出听竹轩的院墙,几个起落,清瘦秀颀的身影就消失在茫茫夜幕中。
他本就极具习武天赋,轻功了得,擅离皇宫对被人来说难如登天,对牧渊却不过是探囊取物。
天空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牧渊翻身跳入钱昌民的府邸,贴在冰冷的墙根阴影里。
雨水顺着他乌黑的发丝淌下,流过他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双眼。
当年北疆战事的惨烈历历在目,压得他几乎窒息恩师、同泽在边塞苦寒之地浴血奋战,竟因军需匮乏,缺医少药,无奈之下,只能速战速决,置之死地而后生,以致于喋血沙场。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墙内那个正在享受暖炉香茗的蠹虫。
恨意如同毒藤,在他五脏六腑里疯狂滋长、缠绕、勒紧,几乎要撑破他的胸膛。
窗棂映出了钱昌民肥硕的身影,牧渊怒发冲冠,双目通红,几欲滴血,体内狂暴的力量、复仇的决心驱使着他,脚尖点地,像一只飞燕,翻身跃入屋内。
钱昌民吓得魂飞魄散,哆嗦着问:“你、你是谁?”
牧渊走出阴影,冷冷道:“要你命的人!”
钱昌民这才看清牧渊的脸,哆嗦道:“是、是你……”
钱昌民脸色惨白。玉扳指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肥硕的身体因为恐惧而筛糠般抖动。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他惊呼失措地发不出半点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