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中的裂痕

开学首日，林砚在教室门口撞见倚着墙的许星遥。少年校服第二颗纽扣未扣，露出锁骨处淡红的擦伤，和初中爬墙摘杏子的疤痕形成新旧叠印。

“林同学，”许星遥故意拖长尾音，眼里漾起促狭的笑，“以后请多多指教。”全班哗然声中，林砚看见他课桌上摆着自己昨夜偷偷放回的钥匙扣，金属链上多了枚青花瓷片——是他修补古籍时碎掉的边角料，此刻正随着少年晃腿的动作轻轻碰撞。

数学课上，草稿纸忽然滑过课桌缝隙。林砚捡起时，看见背面画着戴学士帽的卡通小人，旁边用铅笔写着：言言的睫毛像振翅的蝶。他耳尖发烫，余光瞥见许星遥托腮看他，指尖转着的钢笔突然掉落，在作业本上洇开墨点，形如展翅的鸟。

午休时，图书馆走廊传来争执声。周浩的尖酸话音混着书页翻动声：“听说他爸把画笔都烧了——”“砰”的闷响打断话语。林砚冲出去时，看见许星遥攥着周浩的衣领，指节因用力泛白，脚边滚落着被踩扁的速写本——那是他藏在抽屉最深处的画册，画满不同角度的篮球少年。

“松手。”林砚的声音比想象中颤抖。许星遥转头看他，瞳孔里翻涌的戾气退潮般消散，松开手时，周浩的衬衫领口留下三道红痕，形如未干的朱砂。

“他该打。”许星遥擦了擦嘴角，忽然凑近他耳边，呼吸带起的热气拂过耳尖，“你画册里的星空……比我在西北见过的都亮。”林砚猛地后退，后腰撞上书架，画册里的纸片簌簌掉落——阳光下运球的少年、笑时露出虎牙的少年、仰头喝汽水的少年，每一张都带着细腻的阴影。

许星遥弯腰捡起一张，指尖掠过画中自己歪掉的发带：“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林砚猛地夺过纸片，转身时撞翻书架，《飞鸟集》哗啦啦砸在两人脚边。许星遥捡起书，忽然僵住——扉页上的钢笔字是他母亲的笔迹：愿你如星，永耀长空。

梅雨季的暴雨砸在教室玻璃上时，林砚看见操场边的梧桐树下，许星遥正把高三生按在树干上，拳头擦着对方脸颊落下。他认得那是上周在黑板报画丑化自己漫画的人。

“许星遥！”他抱着作业本冲进雨幕，纸张被雨水浸透成半透明，“你又在打架！”少年转身时，雨水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敞开的校服领口，露出新添的月牙形淤青——和他昨夜在画册里描摹的位置分毫不差。

“他该——”“够了！”林砚打断他，雨水混着泪水砸进眼里，“你以为自己是英雄？像个野蛮人！”话出口的瞬间，他看见许星遥眼里的光骤然暗下去，像被雨水浇灭的烟头。

少年沉默着摘下手腕的红绳，塞给林砚：“给你的。”转身冲进雨幕时，校服后领翻起，露出后颈蜿蜒的旧疤——那是初中为保护他被混混划伤的痕迹，此刻正被雨水冲刷得发白。

林砚攥着红绳站在雨里，直到上课铃响。红绳末端系着枚铜星，摩挲间发现背面刻着小字：别怕，哥在。他忽然想起上周值日时，许星遥替他修好了断墨的狼毫笔，笔尖沾着的朱砂，此刻正顺着雨水渗进掌心，像一道未愈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