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栀子牵着刘长英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走在小道吹来凉风拂过少女清纯的脸庞,路上和姥姥有说有笑,姥姥还搂住她的肩膀温柔地说道:“你看这附近多美,咱栀子折的船可以开到幸福的地方去了。”
白栀子突然看到有一个黑影从对岸树荫闪过,她看得很清楚,那个人低头看手机又抬头,然后闪过就消失了。
她们平安到家后,开始为奔波一天的时间画上收获的句号。
白栀子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脑海中不断回放今天在将星桥所发生的事情,顾晨的有些行动让人捉摸不透,她思来想去,最终不想了。
她就想着刚刚姥姥对她说的那番话……
“栀子,明天我带你去福利院参加个领养家庭见面会,你早点睡觉哦。”
一直躺在床上的白栀子翻来覆去就是闭不上眼,她看着窗户外那棵银杏,树叶垂入房间的半边墙。把白栀子吓了一跳,连忙开灯。
“王妈妈让我带新折好的星星船。”这句心里话一出现,就是刚才在将星桥对刘长英说的。
白栀子把千纸鹤夹进牛皮笔记本,纸页间露出那条绑在玻璃罐上的银绳,玻璃罐,是上周出现在白栀子房间里,种着一株薄荷的那个。
在福利院的长廊中,弥漫着旧书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
那些无忧无虑的小孩子,每一天都嘻嘻哈哈的。他们有的赛跑,有的玩游戏……
小鞋在地面溅起水花,石头在鞋底磨出嘎哒声。
阳光透过窗玻璃斜照进来,在墙面上切出一块块暗色光斑,像有人把玻璃敲碎,碎片发出光芒。
长廊尽头,白栀子蹲在公布栏前,手指慢慢划过那些泛黄的通知,她什么也没看,就是喜欢用指尖摩挲过纸边的触感。
窗台上面又是薄荷,这盆薄荷比她之前见的还要茂盛。她蹲在这里其实在等刘长英。
“姥姥说,今天王妈妈会带我认识全新的疗愈手法,那些表演,鲜明得比星星还亮。”
砰!
一声响起从院长办公室传来,就像有人把厚重的字典摔在桌子上。
白栀子的手指停住,她后颈的汗毛竖起,就像昨天在夜市看到的黑影感觉一样。
她的心脏开始敲钟,一、二、三,耳朵嗡嗡作响。长廊里的暗色光斑仿佛活了过来,在她眼前旋转。
“她是我女儿。”男人的声音像砂轮磨生锈的钢管,就算隔着厚实的门板,那几个字还是像针一样扎进白栀子的耳朵。
女孩她认得这个声音。
那晚在将星桥,树荫灯影下,她听过这种类似的动静,还透着一股烟味。
白栀子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悄无声息的挪到院长办公室门外。门没关严,留下一道半指宽的缝,她蹲下来,右眼贴在门缝,往里面看。
王楚梅面对着门站在窗前,灰色的旗袍绷紧了。
白栀子未曾见过养母这样儿,她总是穿着宽松的棉衣,束发挽在脑后。现在她的脊梁挺得笔直,肩膀微微发抖,右手紧紧抓着窗框,指节泛白。
窗台上那盆仙人掌,阳光直射,影子落在她身上,像张牙舞爪的荆棘一样。
办公桌一旁站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背对着门,白栀子只能看到他那梳得油亮的后脑勺和耳后的那道疤,像一条死去的蚯蚓。
是他,那天晚上在对岸的男人!
“马尚史,你别在这儿胡搅蛮缠。”王楚梅的声音轻,凌厉又冰碴,“福利院不欢迎你。”
男人突然转过身。
白栀子吓得往后退缩,后脑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她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透过门缝继续看。
这张脸她莫非在梦里见过?
有一种让她不太熟悉的感觉,尤其是在笑起来时,他嘴角左侧有颗痣,他的眼球布满浑浊的血丝,盯住王楚梅。
“胡搅蛮缠?”男人往前走了一步,皮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当年要不是白娟那个贱人非要把孩子生下来,我现在都……”
“闭嘴!”王楚梅猛地转过身,胸口剧烈起伏,“不许你提她!”
男人突然笑了,露出两排被烟熏黄的牙齿:“怎么?你养了我女儿十六年,现在还怕提?”
“白纸黑字的出生证明还在我抽屉里呢。”他一只手捋了捋头顶发梢,继续说:“现在我生意出了点状况,不是应该让亲女儿来助力下我吗?”
白栀子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亲女儿?他在说谁?
说我吗?
她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把昨晚没消化的烤面筋全都吐了出来。玻璃罐里的星星船,在脑子里响成一片。
“亲女儿?我呸!”
“你说你是她的亲生父亲又如何?你早该干嘛去了!”
“你个人渣!栀子姓白,不姓马!你最好离她远点!”
王楚梅抓起桌上的瓷杯重重砸在地上,褐色的茶水溅到男人的皮鞋上,“当年你抛弃她们母女俩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现在?”
“滚出去!”瓷杯在地上碎成满地渣。白栀子看见那一抹褐色的茶渍晕开,突然想起六岁那年发高烧,养母守在床边一夜没睡,也是这样紧抓她的手。
男人后退半步,他恼羞成怒地揪住王楚梅的胳膊,说了一句特别狠毒的话:“她必须跟我走,她若不依,就法庭见!”
“城郊区那套老房子也有我一份……”
这时,白栀子冲了出来。
她原本想推开这个欺负养母的男人,可自己却勇气不足,想喊又喊不出口。
就在一片混乱之中,王楚梅见状,抓起一沓白纸朝马尚史扔去,试图阻挡他的视线。
白栀子本想在养母面前展示自己第一只折好的星星纸船。当这个男人用力推开王楚梅,跟着撞到文件柜。柜门发出“哐啷”一声,相框掉了下来,摔在地上,瞬间爆裂。照片里的白栀子笑着,是她十岁生日时和养母的合影。
哗啦——
玻璃罐在白栀子手中炸开。玻璃片割伤了她的手腕,鲜血涌出。
所有的东西散落一地。
门缝的光,就像刀口,把办公室切成两半。
男人松手,千纸鹤沾血,他的目光钉在白栀子脸上——像在看一份未拆的判决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