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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柿树

铁路真正读到那封来信时,已是一个多月后的深冬。

       军演前夕的气氛紧张而凝重,尽管通信员来时,铁路一眼就从成堆的信件中认出属于他的那封。可军令如山,行程紧逼,甚至连再回趟办公室都来不及。只得将信折好了放进防水袋中,揣在怀里。

       这一揣,就是二十多天。

       旷日的拉锯战是一场漫长的消耗。平坦的地形变成了对手的收割场,面对重武器部队的火力雨,老A们必须不断奔跑,以切换进足够复杂的地形环境。

       在林间穿插的日夜,他偶尔会摸到胸口那薄薄的一层,却始终没有时间驻足。忙碌和疲惫像一层层积压的沙土,埋住了那点难以名状的期待。              

       直到军演结束的当晚,躺在炮兵驻地的一处营房里,手臂枕在脑后,眼前方得一片久违的安宁。

       信封边角被长途跋涉的日夜磨得卷曲,他动作小心地轻轻抚平。虽然山间露重,好在防水袋里的字迹还毫发无损。劣质的纸张薄而粗糙,展开时发出细碎的声响,猫爪挠玻璃一样。       

       指尖遂摩挲过信封上的字——

  - 中国人民解放军86749部队

铁路收。

       方方正正的字迹,初学走路的孩子那般,跌跌撞撞来到他的面前。

铁路:       

       不知道这样称呼会不会唐突。可我想,假如我们已经是朋友,也许你不会介意我叫你的名字?

       信写得迟了,你不要怪。太久没动过笔,实在不知要怎么写。房前屋后、田间地头,都想装进信里,又怕太琐碎,糟蹋了纸,不好说给你听。

       可我永远无法不回你的信,否则夜里的床总要咯吱作响。索性把凌乱的念头一并写下,你也不要嫌。

       最近总在翻地图,找那些你任务中去过的地方。听你讲时,就像随手翻开的画册,触手可及又漫不经心。即便很多都找不到,可对我来说,那仍是从雾里开出来的花。       

       镇中学的周校长来家访了,和你一样劝我回去读书。他说镇上的免学费帮扶政策下来了,我可以重返课堂,甚至考到更远的地方去。

       他说得太笃定,好像大千世界只差我迈出一步。我却不敢抬头。

       奶奶的眼睛越来越不好,熬汤时加几粒盐总要问我,柴火是灭是旺有时都分不清。可她又催着我走,说她这把老骨头,不值得耽误我的前程。

       我心里没底。你知道那种迈不开步子的感觉吗?

       像踩着石头过河。

       你说生活不该麻木,可有时我想,麻木大约更容易些。

       倘若跟人家的女儿一样,索性找个人,找个地方,早早把命定的日子过完。权当自己也看不见,兴许反倒会好了。

       可我偏偏记得你的每一句话,不甘地生出妄念来。好像你来过,命运便留了点余地给我。

       写到这才发觉,脑子里根本就是一团浆糊。恐怕信也写得不像样子。不知叙述得是否混乱?       

       没敢告诉奶奶你们留了钱,怕她骂我连解放军的钱也敢收。

       现在,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了。

       本不想说这些。怕你觉得我笨,怕我的话东倒西歪,怕你在一张无关紧要的信上浪费太多时间。

       可我实在不能抉择。我想陪一个垂暮的老人守着为数不多的暮色,也舍不下顺着光走出去的机会。

       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怎么选才是对的?

       我想要一点点答案,什么样的都好。只是从你这里得到,就好像多了几分分量。

       其实还想说些别的。比如你教我的几何题,我终于解开了。比如家里又买了小鸡仔,过不了多久就能长成下蛋鸡。

       我想我还是不会说话。

谨此,祝安。

       微微泛黄的信纸,铁路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目光反复停留在那句“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怎么选才是对的”。

       语焉不详的情绪穿纸而过,直直撞在胸口。

       没风,纸却在轻轻颤动。

       他见过太多遭生活碾压的人,被泥沼吸住,挣扎也于事无补。总想着伸手把人拽上岸,却极少能成功。

       他可以告诉你怎么选,告诉你离开村子,走出泥潭,向着光跑。可他说不出口。

       什么算对的呢?

       铁路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答案太沉重了。你承受不住。       

       最后几行明显轻快些,或许写到这里,有些话就收住了,怕他看透。

       大概是演习中消耗了太多水分,铁锈味在嘴里泛起,干渴涌上舌尖。铁路告诉自己,他只是个善于解决问题的大人。

       那些涌动的情绪不该有,也不能有。

       

       “诶,想什么呢?”

       这时候能推门就进的,不会有别人。

       “演习都结束了,魂儿还没回来呐?”政委同志一边打量他,一边提着水壶给自己倒了口水喝。

       铁路不动声色地将信压进口袋,语调平平,“没什么。”

       “没什么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心事?”铁路自若地看了他一眼,“你说得对,心里确实有事。”

       “说说,什么事?”

       接过递来的水,铁路没答,目光转向窗外的喧闹。是不打不相识的“对手”们正拎着“液体手雷”烤肉拉歌。

       政委盯了他一会儿,没看出名堂来,“不想说就算了。”     

       “怎么?你这当政委的也不开导开导我?”神经放松下来,铁路这会儿倒有心思不依不饶。

       “开导你?”对面嗤笑一声,“拉倒吧。再让你反过来把我给开导了!”

       说完甩了支烟给他,“人家营长给的。不出去跟兄弟部队唠唠?”

       铁路迅速抬手擒住,顺便靠过去蹭了个火,“猴崽子们能玩到一块儿去,可不代表指挥官之间不记仇啊。咱把人家打得披红挂绿,我出去还不得被群起而攻之?”

       “原来你有自知之明啊!”

       政委笑骂着,显然也是深谙“天下苦秦久矣”,“这么说那帮猴崽的庆功酒你也不打算喝了?别怪我没叫你,肉可都烤好了啊。”

       “这个战损比,也有脸喝庆功酒?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铁路哼道:“让他们悠着点儿,吃完这顿记得加练!”

       “非得这时候唱红脸啊。行行行!”吃了记眼刀,政委忙推门出去。

       关上门的时候还禁不住嘀咕,“不对劲,不对劲啊。这是吃枪药了?”

       要他说,这战损比明明还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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