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联合修复计划进入中后期,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唯一的意外是标样液即将告罄。好在最近的市区就有授权供应商。
彼时,吴哲刚代表A大队熬完一场高强度电子模拟推演,正端着杯枸杞水想偷片刻清闲,谁知又被大队长上门抓了壮丁。
“你不是爱鼓捣花花草草么。加上那东西又是进口的,你外语好,也能派上用场。”铁路轻飘飘地来,又轻飘飘地走,只撂下一句:“没问题的话,明早陪她跑一趟。”
完了,吴哲心想。
比夹在恋情中间的友情更惨的是什么?是他这样夹在三角恋中间的友情……
“这回怪不到我头上吧?”C3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你就当放一天假呗。”
说得轻巧!
处在两大风暴眼之间,一不小心就得粉身碎骨!
挨了记白眼,C3讪讪开溜。啧,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齐桓忙着打水,不打算发表意见,只用一种夹杂着敬佩与怜悯的眼神深深看了吴哲一眼——兄弟,明天以后,你就是咱们中队最有种的一个!
成才瞅瞅吴哲,又看看三多,犹豫再三。
“花儿,我就知道你讲义气。”
吴哲刚生出一丝患难见真情的感动,却见成才抿了抿嘴,有些为难道:“这几天二中队长请假了,射击精度训练是我临时代班。实在走不开。”
临走前,他不忍心地拍了拍吴哲肩膀,“多保重。”
唯一还留在原地的人,只剩下三多。
对上那双永远清如山泉、甚至带着点懵懂的眼睛,吴哲觉得自己眼中的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
他有气无力地对三多说:“完毕,我有时候真羡慕你。”
许三多没明白吴哲有什么好羡慕他的,认真地开解,“锄头,大队长看重你,这不是坏事儿。”
听完这句“安慰”,吴哲更绝望了。
他捂住脸,用一种咏叹的语气道:“小生素日行善积德,小生何辜啊!”
“锄头,你哪不舒服吗?”三多只觉得自己的战友好像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
吴哲放下手,表情悲壮:“呜呼哀哉,呜呼哀哉了!”
“谁栽了?”
“我!我栽了!”
“啊?你栽哪儿啦?严重吗?”
“我栽在……”吴哲顿了顿,表情扭曲,“栽在别人爱情的鸿沟里……”
三多听出玩笑的意思,咧嘴道:“这话说得怪有意思。你要真不想去,就和大队长说吧,我替你也行。”
吴哲无力地摆摆手:“你替不了我,真替不了。”
去,回来有可能被烂人毙;不去,当下就要被大队长毙。
这阳谋,分明是对他多嘴多舌的惩罚。
吴哲像只软体动物一样瘫了片刻,最终还是认命般坐了起来,满脸的慷慨就义。他撩起并不存在的将军袍,一步三晃地向外走去。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盼复还啊!”
你这边,自然也收到了由吴哲陪同外出采购的通知。
然而在A大队,计划是永远赶不上变化的。
“到底怎么回事?别唬我了。”
一路上,你问了三遍临时更换陪同人员的原因,袁朗就给了你三个截然不同的答案。
他分明就是在逗你玩儿呢!
“诶,你见过河豚吗?”袁朗一边泊车,一边偏头问你,满脸兴味,“就是生气会鼓起来的鱼。”
他怎么能如此自若?仿佛之前发生的事,不过是你一个的梦。
“没见过。”你压着火,扭头看向窗外。
拉好手刹,袁朗把车前镜掰到一个能照到你的角度,“这不是吗?”
你气得想给他两下,谁知反被扣住了手腕。袁朗装出一副小媳妇样儿,“不能家暴。”
你甩开手,再不想理他。
与试剂公司的交接和采购过程异常顺利,或许是提前打过招呼,对方效率极高,很快办好手续,将标样稳妥地交接完毕。
看着被袁朗固定好的标样箱,你松了口气,“辛苦你了。”
听说他最近连轴转,时不时还要兼顾一下二中队,忙得你想找他把话说清都没机会。
“为人民服务嘛。”他靠在车边看你,眼神亮得晃人,“尤其是,为你服务。”
你无法回应,只能别开话题:“准备归队了吗?”
他一拍脑门,“忘跟你说了。先跟我去办件私事。”
你迟疑,“那我去不合适吧?”
“合适!你去正合适。”他顺手抢过你手里的文件袋扔到后座,拉开车门催你上车。
你站在原地不动,“那你重新回答我的问题。”
袁朗好像实在拿你没辙了,“师部有份关于外军新型单兵装备的分析报告,需要抓紧翻译核对,吴哲帮忙去了。”
见你将信将疑,他举起三指道:“A你是小狗。”
“别乱发誓。”知道他没犯纪律,你总算放下心来,坐进了车里。
只是你不知,袁朗的话不假,可也不全。A大队人才济济,他能让吴哲脱不开身,铁路也能安排别人。
半年无休换一日相处,他觉得值。
到了商场,才发现所谓私事竟是看电影。
这回,你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他了……
攥着提前弄来的电影票,袁朗走在前面。他的脸颊侧面看鼓出一块,是咬肌绷得很紧。
你知道他在生气,可有些话却无法不言明。
袁朗径直下了自动扶梯,你不吭声地跟在后面,心不在焉地低着头数着扶梯阶。
没留神,他下了扶梯却没走。
随着你站的那层梯阶一步步靠近,他突然转身,张开双臂。扶梯就这样到了头,你一下落进他的臂弯里。
双臂越收越紧,袁朗埋在你的颈侧,说话间带着灼热的气息,他咬牙切齿,“当初穷追不舍的是你,现在始乱终弃的也是你。说分手就要分手,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你尝试着挣了挣,完全没有意义。
“袁朗,是我对不起你。可我发现自己原来并不爱你。”
“没关系。”
异常平静的语气令你一瞬间感到惊疑,“你是不是、是不是早就知道?”可他最终答应了你的追求啊!
“非分不可吗?”没回你的话,袁朗反倒又抛回来一个问题。
见你点头,他紧接着问:“是因为大队长?”
“他觉得你很不错。应该是愿意我和你在一起的吧。”
这话倒是让袁朗懵了一下,似乎从没听过铁路这样直白地夸奖。
“那你为什么没听他的话。”他捧起你的脸,鼻子轻轻蹭着你,“就算我这么好,你也要抛弃我吗。”
“如果我始终在你身上寻找别人的影子,那对你不公平。”
一根筋的话听得人牙根痒痒,袁朗决定在大庭广众下做一件混蛋事——他咬住了你的鼻尖。
“公不公平是我来说的。”
直到你哼出痛音,袁朗才撒开。立刻就被你一把拽到没人的角落里,“你属狗的吗?”
他却乐得一脸坏相,“既然你非要分手,那就分。”
就在你诧异于他态度转变之快时,袁朗接着道:“你不要读研吗?那咱就先分手。反正我在部队里跑不了,也不打扰你。等你学累了,咱们再续上。”
这话说得你啼笑皆非。
“袁朗,我没在跟你开玩笑。我是有些迟钝,迟钝到以为对你是爱情,可我——”
“你至少确定自己不讨厌我,对吧?”在得到你以点头作出的肯定答复后,袁朗笑了起来,“人类已知的基本情感有32种,细分可以分到108种。去掉男女之爱还有107种,队里有心理医生,你想要哪种,我都做得到。”
“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了。”
从谁那里得到的,不言而喻。
袁朗脸色阴凝了一刻,却又迅速转晴,“那是过去的。而我可以给你未来的。”
不待你再说话,他突然松开手,后退半步站直了身体,“啪”地冲你敬了个军礼。
“袁朗,30岁,中校。现任A大队三中队队长。平均每个月的工资和补贴加起来是2461元。愿意全部上交。除了抽烟和打游戏,没有不良嗜好。”
“无论你是否能够全心全意爱我,都愿意一心一意对你。支持你所有积极向上的兴趣,尊重你对未来的每个选择。”顿了顿又补上句“跟我分手除外。”
“唯一的问题就是我的职业有一定危险性,但我是个珍惜生命的人。”
你简直被他这么一长串输出绕晕了,“你到底要说什么?”
再次凑近,袁朗抵住你的额头,“我想问,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愿意来领我的抚恤金吗。”
你被这别拘一格的求偶方式震惊了一会,还是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不愿意……”
“不愿意我死,还是不愿意来领我的抚恤金?”
只是光听这样的话也足以让人痛心,你惶然摇头,“袁朗,我不愿意……我都不愿意!”
还好、还好。
“没关系。”袁朗笑了笑,“让你追了我七个月零六天。现在该换我把你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