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列车残骸在月光下投出扭曲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血与焦糊的气息。
寂野安岁一动不动,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视线却死死锁在战场中央那道炽烈的火焰上。
炼狱杏寿郎的日轮刀划开空气时,总会带起灼人的热浪。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喉间泛起铁锈味的苦涩。
她能看见炼狱大哥的每一寸动作——肌肉贲张的手臂挥出完美的弧线,火焰呼吸的纹路在刀身流转如活物,可那温度总像无形的针,扎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别冲动,安岁,炼狱先生的节奏不能被打乱。”
她喃喃自语,语气中染上了一层不宜察觉的愠怒。
伊之助在旁边磨牙,野猪头套下的呼吸粗重如雷,却也乖乖没冲出去。
她比谁都清楚自己帮不上忙,那不是实力的差距,是灵魂深处的枷锁。
前世那场吞噬一切的大火,把她对高温的恐惧刻进了骨髓,而炼狱杏寿郎偏生像团永不熄灭的篝火,让她既想靠近,又怕被烧成灰烬。
是他从废墟里把半昏迷的她抱出来的。
那时他的队服还沾着血,体温却暖得惊人,声音像晨钟:
“别怕,已经没事了。”
可安岁每次看见他挥刀时燃起的火焰,总会回到那个被浓烟呛醒的夜晚,指甲在他队服上抓出破洞,哭得像个疯子。
此刻那团火焰正被乌云笼罩。
猗窝座的拳头带起撕裂风响,每一击都震得地面发颤。炼狱杏寿郎的呼吸开始紊乱,伤口渗出血迹,染红了火焰羽织。
安岁的心跳像擂鼓,视线模糊起来,她看见炼狱大哥明明已经力竭,却还是挺直脊背,日轮刀举得笔直。
猗窝座的吼声里带着暴怒,身影骤然加速,拳头直指炼狱杏寿郎的胸膛。
时间仿佛变慢了。
寂野安岁看见炼狱先生眼中一闪而过的不甘,看见那只覆盖着青色纹路的拳头离他越来越近。
“不要——!”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不是因为恐惧。
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炸开,比火焰更灼热,比仇恨更汹涌。
那是她欠他的,是他把她从地狱拉回来的,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坠入另一个地狱。
就在这时,脑海里响起一声轻笑。
像碎冰敲在玉盘上,又像孩童在空旷的大殿里恶作剧般的嘲弄。
安岁浑身一僵,这个声音……是那个住在她身体里的“神明”。
自从她从那次炼狱中活下来,这个声音就偶尔会出现,带着玩世不恭的恶劣,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啧,真是感人啊。”
那声音在意识里打转,带着蛊惑的甜腻。
“想救他?可你连靠近火焰都不敢,凭什么?”
安岁的意识在发抖,却咬着牙不肯退让。
“孩子,睡吧。”
那声音忽然变得温柔,像羽毛搔过心尖。
“把身体交给我,我来帮你实现愿望……”
她犹豫了一瞬,随即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意识像沉入温暖的海底,最后的念头是。
拜托了——
少女忽然动了。
动作快得不像人类,身影化作一道残影,在猗窝座的拳头即将触碰到炼狱杏寿郎胸膛的瞬间,硬生生挤了过去。
炭治郎和伊之助只看见安岁抬手按住猗窝座的手腕,那只纤细的手竟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让上弦之三的动作顿住了半秒。
“什么人?!”
猗窝座皱眉,正要发力,却见少女另一只手挥出,指尖弹出数道泛着金光的血丝,像活蛇般缠上他的手臂。
剧痛骤然传来,猗窝座惊骇地发现,那些血丝竟在腐蚀他的血肉,连他的再生能力都变得迟缓起来。
更让他错愕的是,少女忽然抬脚,动作干脆利落,一脚将身后的炼狱杏寿郎踢飞出去——那力道控制得极为精准,刚好让他摔在安全地带,却没受重伤。
“安岁?!”
炼狱杏寿郎捂着胸口,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背影。
少女缓缓转过身。她的眼睛变了,原本清澈的瞳孔蒙上一层浑浊的灰,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炭治郎忽然汗毛倒竖,他看见安岁的嘴唇根本没动,却有声音从她身上飘出来。
那声音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有孩童的稚嫩,有青年的桀骜,有老人的沧桑,混杂在一起,却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顽劣。
“哈……我终于,出来了……”
那声音顿了顿,视线扫过猗窝座,像是在打量什么有趣的玩具。
“哈哈……我来陪你玩玩吧,好孩子。”
话音未落,她身形一晃,竟主动攻向猗窝座。
猗窝座怒吼一声,拳头带起劲风横扫,却被她以诡异的姿势避开。
那些金色的血丝在她周身飞舞,如同有生命般追击着猗窝座,每一次触碰都让他的伤口愈合速度减慢一分。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猗窝座又惊又怒,他的拳头数次击中少女,甚至将她的手臂生生扭断,可下一秒,少女就像没事人一样,手腕以超过九十度的角度拧回原位,断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这根本不是人类的恢复力。
炼狱杏寿郎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炭治郎按住。
炭治郎的声音发紧,他看见安岁的动作越来越快,那些血丝甚至开始在猗窝座身上留下灼烧般的痕迹,可她的眼神始终空洞,仿佛只是在机械地执行“玩耍”的指令。
她的攻击没有致命招式,更像是在戏耍。
每当猗窝座凝聚起杀招,就会被她用刁钻的角度打断,那些金色血丝如同跗骨之蛆,让他烦不胜烦。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
猗窝座看着东方亮起的微光,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他瞥了眼仍在嬉闹般攻击的少女,又看了眼远处的炼狱杏寿郎,最终冷哼一声,跑进了树林里。
少女才停下动作,她晃了晃脑袋,那些金色血丝随之消散,眼中的浑浊却没有褪去。
“啧,身体真是脆弱呢”
下一秒,她猛吐了一大口血,像是脱力般栽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炼狱杏寿郎连忙冲过去将她抱起,少女的脸色苍白得像纸,呼吸微弱。
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轻颤,像是还在害怕什么。可刚才那个挡在他身前的背影,却比任何火焰都要坚定。
晨曦穿过云层,落在四人身上。炼狱杏寿郎抱着安岁,忽然想起很久前那个在他怀里哭得发抖的小姑娘。
那时他以为她怕的是他,现在才明白,她只是在和自己的地狱较劲。
而这一次,她赢了。
这次,她没有失去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