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寒跌坐在青石板上,后背火辣辣的疼像有团火在烧。方才王燕踹在她脊梁骨上的那一脚极狠,让她栽倒时手肘重重磕在门槛上,此刻正渗出暗红血珠。远处巷口催债人的叫骂声还在回荡,混着她粗重的喘息声, 显得格外刺耳。
“装什么死!”王燕扯住她的头发往起拽,帆布包的粗绳带子擦过苏清寒的脖颈,磨得生疼,“欠着程太太的钱,还有脸在这儿磨蹭?”沾着蔻丹的指甲掐进她腕骨,“今天这三万要是少一张,我就让人把你妈从医院拖出来!”
苏清寒死死攥着那个早已被汗水浸透的塑料袋,指节泛白如纸。钱的边角在王燕粗暴的拉扯下已经起了毛边,她想起母亲偷偷典当了陪嫁银耳环时,那对布满针眼的手——这三万块,是全家卖了所有能卖的东西才凑齐的半数。而剩下的十万,像座压在胸口的山,让她每喘一口气都带着血腥味。
“松手...这是全部了。”苏清寒声音发颤。王燕猛地夺过塑料袋,百元钞散落的瞬间,她趁机踉跄着爬起来,后腰又重重撞在雕花红木柜上,疼得眼前直冒金星。只见王燕将钱一股脑塞进帆布包,粗粝的布料摩擦声刺得人牙酸,她扬起头时眼中闪过阴鸷:“少了两百?你当陈太太的钱是天上掉的?”
“少了200?算了,下个月你一定要把剩下的钱还完!”王燕将皱巴巴的钞票一股脑塞进帆布包,包带被扯得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再说,程夫人老公的钱就不是钱吗?他为你妈花了这么多钱,给你妈买了这么多礼物,难道不应该还?”她突然凑近,廉价的雪花膏气味混着烟味扑面而来,“别以为装可怜就能赖账,程太太说了,再敢拖延——”
话音未落,王燕猛地揪住苏清寒的衣领,帆布包的粗绳勒进她锁骨:“就把你妈从医院赶出去!城西乱葬岗埋条人命,可比催债容易多了。”苏清寒被勒得直咳嗽,眼前浮现出母亲插着输液管的苍白面孔——那些所谓的“礼物”,不过是陈夫人派人送来的过期补品,而母亲的救命钱,早就被利滚利的债务吞得渣都不剩。
“我会还……”苏清寒艰难挤出几个字,喉间像卡着碎玻璃。王燕冷笑一声松开手,她踉跄着跌坐在门槛上,后腰撞上青砖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王燕挎着鼓胀的帆布包转身,临走前还不忘用包角狠狠撞了下她肩膀:“记住,十五月圆夜,少一文都扒了你的皮!”
不等苏清寒辩解,王燕抄起帆布包就砸过来。包角的铜扣擦着她耳际飞过,在青砖墙上撞出闷响。血腥味混着帆布包上陈旧的汗酸味在鼻腔翻涌,苏清寒望着王燕扭曲的脸,突然想起儿时那个背着同款帆布包、会给她糖吃的王燕姐姐,早已在岁月里腐烂成了眼前这副模样。而母亲的降压药,还剩最后半盒。
苏清寒蜷缩在墙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夜风卷起墙角的枯叶,在她脚边打着旋儿。如果没有和行舟谈恋爱,或许母亲就不会变成这样。本就体弱多病的母亲,从前全靠邻里送些糙米、旧衣帮衬,连口热乎药都难吃上。好不容易等她长大些,每天打两份工,包揽下所有家务,才勉强吊着母亲的命。
可自从和洐洲在一起后,程夫人便视她为眼中钉。说是给母亲送补品、请大夫,实则每笔账都记在她头上。如今利滚利的债款,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们母女死死困住。王燕临走时的狠话还在耳边回荡,苏清寒望着夜空中一轮残月,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恨自己的天真,更恨自己的无能,连保护母亲的能力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