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一早启程。”帐外传来凤昭华的声音。他披风角被夜风吹得扫过帐帘，回头时眼尾扫到陆怀安正蹲在地上揉脚踝，嘴里还嘟嘟囔囔：“什么破药，抹了三天还疼。”
沈清璃正用块油布擦惊鸿剑，剑身映着月光，把她垂落的眼睫都镀了层银边。凤昭华盯着她手腕起落的动作，忽然开口：“寒潭那边安排妥当了。”
她“嗯”了声，把剑插回鞘：“你带的人够吗？”
“够。”凤昭华顿了顿，喉结轻轻滚了下，“倒是你去西陲……林渊在那边布了三层暗哨。”
沈清璃抬眼看他，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细碎的影：没事，“我带了陆将军。”
“嘿！”陆怀安把药瓶往地上一磕，“你们俩当我是桩子？上个月在黑风寨，我一个人劈翻了七个……”
凤昭华低笑一声，转身时撂下句“小心”。沈清璃望着他背影消失在帐篷拐角，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鞘上的云纹。烛火突然晃了晃，她才回过神把灵鉴收进锦囊，吹灯时指甲蹭到灯芯，烫得指尖一缩。
天亮时营地已经闹起来了。石桌上摊着张揉得发皱的地图，四角用树枝压着。沈清璃拿根细棍戳着地图西陲：“林渊的人主要守在城东渡口和废庙。”
陆怀安往自己肩膀上贴膏药，嘶着气问：“他能想不到咱们走这条路？”
“所以我让人放了消息。”凤昭华翻着手里的密信，信纸边角被磨得毛糙，“说咱们要去南境找另一块碎片。”
沈清璃敲了敲地图上的寒潭标记：“现在分任务。”话音刚落，两个天剑盟弟子同时站起来，其中一个袖口还沾着昨晚烤火时溅的火星。
凤昭华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众人时忽然停在沈清璃手腕上……她正用指甲划着地图边缘，留下道浅浅的白印。
“你去西陲要带谁？”他问。
“陆将军，再加阿影和阿风。”沈清璃指了指那两个轻功最好的弟子，“让他们从峭壁绕进去。”
陆怀安把膏药纸揉成团：“正好，上次他砍我那刀……”
“找碎片要紧。”沈清璃打断他，指尖在地图上的废庙位置点了点，“不是去寻仇。”
陆怀安哼了声，扭头去看旁边烧水煮饭的伙夫，耳朵尖却微微发红。凤昭华把密信折成方块：“三日后出发，都回去准备吧。”
午后沈清璃独自去了山洞。青铜碎片躺在石台上，灵鉴贴着它时，镜面泛起水纹似的光。她闭眼想凝神感知，脑子里却乱糟糟的……全是上次在祭坛看到的画面：乌云压着荒原，碎成八块的铜镜在天上飞，还有道白光从自己胸口冲出去……
“想什么？”凤昭华的声音突然在洞口响起。他手里拎着个布包，走近了才看清里面是几块烤好的鹿肉。
沈清璃把灵鉴推到碎片旁边：“为什么每块碎片的感应都不一样？”
凤昭华把鹿肉放在石台上，指尖蹭到她手背时，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你觉得这和璇玑门有关？”
“不止。”沈清璃盯着碎片上的锈纹，那纹路像极了小时候在璇玑门禁地见过的星图，“上次灵鉴发光时，我看到了祭坛……”
凤昭华突然伸手握住她手腕。他掌心很烫，虎口处的薄茧蹭着她皮肤。沈清璃挣了下没挣脱，抬头就撞进他眼里……那里面翻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像落雪天的湖面，底下藏着漩涡。
“我会护着你的。”她说。
沈清璃盯着他喉结滚动的样子，忽然想起三年前在乱葬岗，也是这样的夜晚，他背着她跑了三里地，后背的血透过衣服渗到她胳膊上。她轻轻抽回手，指尖在衣角搓了搓：“我自己能行。”
凤昭华看着她发红的耳廓，没再说话，只是把鹿肉往她面前推了推。
夜里篝火堆旁很热闹。有人拿树枝串着干粮烤，油脂滴在火里爆出噼啪声。沈清璃坐在角落，听见旁边两个弟子在嘀咕。
“上次灵鉴在祭坛失灵，这次能成吗？”
“嘘！”另一个赶紧捅他，“沈姑娘去年中了毒箭都没死，林渊那点人算什么。”
沈清璃低头拨弄着灵鉴，镜面映出篝火的光。她想起今早整理行囊时，在包袱最底下摸到个油纸包——打开是半块桂花糕，还是温热的。凤昭华总记得她爱吃甜的。
出发那天雾很大。沈清璃翻身上马时，马鞍上的铜铃发出细碎的响。凤昭华的队伍已经往寒潭方向走了，马蹄声渐渐隐在雾里。陆怀安在旁边扯着嗓子喊：“阿影阿风，把水囊都检查好！”
刚走出十里地，沈清璃突然勒住马。灵鉴在袖袋里轻轻震了下，镜面透出道红光。
“东南边有动静。”她话音未落，支箭“嗖”地擦着陆怀安耳边飞过，钉进旁边的树干，箭尾的羽毛还在抖。
陆怀安骂了声，拔刀时刀鞘撞到马鞍发出脆响。沈清璃翻身下马，惊鸿剑出鞘的瞬间，寒光把雾都劈开道缝。林子里钻出五个黑衣人，为首的那个手里拎着张铁胎弓，弓弦还在嗡嗡震。
“不是林渊的人。”沈清璃低声说，脚尖碾了碾地上的草……脚印深浅不一，不像正规兵甲。
陆怀安往前踏了半步，刀背在掌心敲了敲：“想拦路？”
为首的黑衣人不说话，抬手又是一箭。沈清璃侧身避开，剑花在雾里旋开，直取那人手腕。旁边突然冲出个黑衣人，手里短刃直刺她腰侧。陆怀安横刀一格，刀刃相撞的声音震得人耳朵发麻。
“保护姑娘！”阿影阿风同时跃起，手里短匕直逼弓箭手。沈清璃剑锋一转，缠住另一个黑衣人的长剑，余光瞥见陆怀安刀势越来越猛，每一刀都带着风雷响……他肩膀的伤看来没大碍。
雾气渐渐散了些。沈清璃手腕翻转，惊鸿剑挑落对方兵器，剑尖停在那人喉头。剩下的黑衣人见势不妙，转身就往林子里钻。陆怀安想追，被沈清璃叫住：“别追，查探下他们身上有没有标记。”
阿影从一个黑衣人怀里摸出块令牌，上面刻着朵残缺的墨莲。沈清璃接过令牌，指腹蹭过那朵花……这是墨莲教的标记，上个月凤昭华刚端了他们在中原的分舵。
“看来有人不想我们去西陲。”陆怀安把刀插进地里，蹭掉刀刃上的血。
沈清璃望着令牌上的墨莲，想起今早凤昭华临走时塞给她的小瓷瓶……说是伤药，瓶底却刻着朵同样的墨莲。她把令牌收进袖袋，翻身上马：“走，绕开前面的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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