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璃立于雪坡之巅,眸光微敛,低声道:“火油瓶备好,按原策行事。”
月柔伏在沈清璃侧后,掌心紧握短刃,声音压得极低:“主子,密道入口……真在梁柱之下?”
“灵鉴所示,不会有误。”沈清璃缓缓起身,目光扫过营地外围,“第九列粮垛后三步,有地气上涌,非自然之象。”
她话音未落,灵鉴蓦地震动,一抹微光从心口溢出,在沈清璃眼前勾勒出一幅画面——画面流转,地下石阶蜿蜒而下,壁上刻有古纹。
“原来如此。”沈清璃唇角微动,“他们将粮草藏于地底,明仓只是幌子。”
月柔倒吸一口凉气:“若火攻明仓,不过烧其皮毛,真正命脉在此。”
“正是。”沈清璃抬手,示意众人俯身前行,“我们不走明路,入密道,断其根本。”
一行人悄然绕至第九列粮垛后,沈清璃以匕首轻撬地面积雪,露出一块青石板,边缘刻有细密符纹。她指尖抚过纹路,灵鉴微烫,脑中浮现开启之法。
“左三右二,中指下压。”沈清璃低声念出,随即以指节叩击石板三处,再以掌心按其中心。
石板无声滑开,一道幽深阶梯直通地下,冷风自洞口涌出,带着陈年谷物与铁锈混杂的气息。
“小心。”沈清璃率先迈步,足尖轻点台阶,确认无陷落之险,“月柔,持火折在后,不可照太亮。”
众人鱼贯而入,阶梯深约二十级,尽头是一条狭长石廊,两侧壁灯残存余烬,微光摇曳。廊壁刻满星图,与灵鉴上璇玑纹竟有几分相似。
“这些纹路……”月柔低语,“像是某种阵法。”
沈清璃未答,只觉灵鉴愈发温热,似有预警。她抬手止住队伍,目光凝于前方地面——一块石砖色泽略深,与四周格格不入。
“退后。”沈清璃低喝。
话音未落,一名斥候已不慎踏前半步。
“咔”一声轻响,石砖下陷。
刹那间,廊顶机关启动,两侧壁灯骤然熄灭,数道铁栅自顶而降,将队伍截成两段。更可怕的是,地面缝隙中喷出淡青色烟雾,触之刺鼻。
“毒雾!”月柔疾退,掩鼻低呼。
沈清璃迅速取出湿布分发:“闭息,贴墙而行!灵鉴示警,此雾遇热则燃!”
她话音未落,灵鉴再度轻颤,一幅画面在沈清璃脑海中缓缓展开——所照之处,烟雾竟如遇烈火,瞬间蒸腾,化作缕缕黑气消散。
“快走!”沈清璃收起灵鉴,额角已渗冷汗,“它耗力过甚,不可久用。”
众人疾行,穿过烟雾区,终至铁门前。门上刻有双蛇缠月徽记,中央锁孔呈星形。
“这锁……”月柔皱眉,“寻常钥匙无用。”
沈清璃凝视锁孔,灵鉴再度轻颤,沈清璃意识中又浮现出画面——昔日工匠以星纹玉佩为钥,开启此门。
她心头一震,缓缓取出璇玑灵鉴,指尖微抖。
“你要用它?”月柔惊问,“可上次强行催动,沈姑娘你吐了血。”
“别无他法。”沈清璃咬牙,将玉佩嵌入锁孔。
玉佩与锁孔严丝合缝,星纹交叠,金光自缝隙溢出。铁门“咔”地一响,缓缓开启。
门后是巨大地窖,粮袋堆积如山,中央一根粗大木柱支撑穹顶,正是灵鉴所示关键所在。柱身刻有符文,隐隐发红。
“就是它。”沈清璃快步上前,从怀中取出火油瓶,“断柱焚粮,地窖必塌。”
月柔却忽道:“沈姑娘,你看那柱底。”
沈清璃低头,只见柱基处刻有一行小字,墨迹未干,似新近所书:
“若毁此柱,凤京地动。”
她瞳孔骤缩。
“这是……”
月柔声音发紧:“会不会是陷阱?故意引我们来毁柱,实则牵动地脉,危及皇都?”
沈清璃指尖抚过字迹,灵鉴忽又升温,一幅影像在她识海中闪现——凤京城下,纵横隧道如蛛网,中央一座祭坛,其上玉佩与她手中一模一样,正缓缓碎裂。
她猛然回神,冷汗涔涔。
“不知道。”沈清璃声音极轻,
沈清璃盯着木柱,良久,缓缓举起火油瓶。
“若敌军得粮,边关必破,凤京更危。”她目光如铁,“我们别无选择。”
她将火油倾于柱基,正要点燃,灵鉴猛然剧震,玉佩脱手飞出,悬于半空,星纹狂转,竟投下一幅完整星图——九州之上,三地亮起:寒川、云岭、凤京。而星图中央,一道血线自地底蔓延,直指皇都。
更惊人的是,星图边缘浮现出一行古字:
“璇玑非器,乃心锁。破之,命陨。”
沈清璃呼吸一滞。
“心锁……?”
她尚未细想,地窖忽剧烈一晃,尘土自顶簌簌落下。
“有人在上面!”月柔低呼。
沈清璃迅速收起灵鉴,点燃火折,掷向火油。
烈焰腾起,木柱迅速焦黑。她厉声道:“撤!快!”
众人转身奔逃,刚至石廊,身后轰然巨响,地窖崩塌,粮草尽埋。热浪席卷,火势顺廊道蔓延。
“快!出密道!”沈清璃推着月柔前行。
可就在此时,灵鉴灼然发烫,玉佩贴于沈清璃心口,灼痛如烙。一幅画面在她脑中骤然闪现——凤昭华立于边关城楼,披风猎猎,手中长剑染血,城墙已裂,敌军如潮水般涌来。
“撑不住了。” 凤昭华喃喃,望向凤京方向,“清璃,你何时归来?”
画面消散,沈清璃脚步一踉,险些跌倒。
“沈姑娘!”月柔扶住她。
“我没事。”沈清璃咬牙,“快走。”
一行人冲出密道,石板在身后轰然闭合。远处营地火光冲天,守军惊乱奔走,西面密林亦有骚动,正是他们安排的疑兵之计奏效。
沈清璃仰头望天,残月破云,洒下清辉。
“成了。”月柔喘息道,“粮草尽毁,敌军必乱。”
沈清璃却未松一口气,只觉心口玉佩滚烫,似有血滴渗出。她低头,只见衣襟染红,竟是鼻血不止。
“代价……又来了。”她喃喃。
月柔急道:“沈姑娘,你需歇息!”
“不能歇。”沈清璃抹去血迹,望向凤京方向,“密证已送,天剑盟弟子应已面圣。若陛下震怒,亲王必有所觉,朝中风云将变。”
她翻身上马,缰绳紧握。
“我们连夜回京。”
月柔翻身上马,忽道:“沈姑娘,你说……那星图上的‘心锁’,究竟是何意?”
沈清璃默然良久,指尖抚过玉佩。
与此同时,凤京宫城,御书房烛火通明。
一名天剑盟弟子跪于殿中,双手奉上铜匣。
永熙帝亲自开启,见密信、账册、星图俱在,双眉紧锁。待看到“双蛇缠月”徽记与“玉牒三十七年支脉”之语,脸色骤变。
“传左相。”他沉声,“即刻彻查宗室亲王,凡三十七年支脉者,闭府待查,不得出入。”
内侍领命而去。
永熙帝立于窗前,望向北方边境方向,喃喃:“昭华,再撑几日……援兵将至。”
而在千里之外的寒川关,风雪如刀。
凤昭华立于城楼,手中长剑拄地,铠甲染血。城墙崩裂数处,守军仅余三百,敌军却仍在攻城。
副将踉跄奔来,声音嘶哑:“殿下!箭矢将尽,粮草……只剩半日之量。”
凤昭华抬眸,望向风雪深处。
“再守一个时辰。”她缓缓抬起剑,“沈清璃答应过,会回来。”
城下,敌军号角再起,如雷逼近。
凤昭华握紧剑柄,指节发白。
“若她不来——”她低语,“我便死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