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分,浣衣局的偏院里飘着发酵过度的皂角味。甄玉蜷在窗边,指尖抚过中衣夹层里那块染血的龙纹帕。帕角暗纹处,她用舌尖血点胭脂记已经干涸成褐色的痂。窗外忽然灯笼摇晃,三双厚底宫鞋踩碎了水洼倒的流光阁灯火。
"贱人果然藏着脏物!"张嬷嬷的唾沫子混着蒜味喷在甄玉脸上,油灯照出她鼻侧那颗长的黑痣。两个粗使宫女一左一右钳住甄玉手臂,粗粝的手指故意掐进她腕间结痂伤痕。衣襟被扯开的刹那,染血帕子片枯叶飘落在潮湿砖地上。
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张嬷嬷弯腰捡帕的动作僵在半空帕角暗纹处,干涸的血迹不知何时被勾勒成并蒂莲纹,两朵血色莲花在烛光下妖异地舒展花瓣。
"这是...孝懿..."嬷嬷的喉结上下滚动,绛色衣领被冷汗浸出色水痕。甄玉趁机凑近她耳边,呼出的气息拂动对方耳坠:"去年腊月二十三嬷嬷收了蜀锦局王管事多少银子?"腕间伤口适时裂开,血珠滴在嬷嬷手背,"您说要是苏盛知道井轱辘下面..."
"二小姐饶命!"张嬷嬷膝盖砸地的响惊飞檐下夜鸟。甄玉任她磕头,目光越过窗棂望向流光阁。甄嬛正在试戴明日面圣的鎏金步摇,八个宫女捧着铜镜来回调整角度,烛火把雕花窗纸映得如同白昼。
次日寅时,浣衣局的青石板路上结着霜。甄玉抱着浆洗好的龙袍走在甬道,每走都计算着距离。当御前太监的杏黄衣角出现在转角时,她突然踩中自己故意泼洒的皂角水。染血帕子从袖中滑落像只垂死的白蝶飘向汉白玉台阶。
"这帕子——"总管太监高无庸的尖嗓卡在喉咙里。帕角血莲纹正对着朝阳,暗红脉络在晨光中诡异地搏动。玉伏在地上,散落的发丝间露出腕间新鲜撕裂的伤口。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在汉白玉上绽开细小的红花。
心殿的西洋自鸣钟敲了下,皇帝突然搁下朱砂笔。奏折上未批阅晕开成血滴状,他盯着指尖的红色墨迹:"传白日那个手腕带伤的宫女。"
子时的更鼓声穿过九重宫墙,甄玉在龙纹金砖上,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腕间投下细碎光斑。皇帝悬在她伤痕上方,阴影与光线交错间,那些新旧疤痕竟连成了完整的并蒂莲图案。
"伤..."
甄玉突然用力撕开结痂的伤口。鲜血涌出的瞬间,皇帝猛地后仰撞翻了烛台。黑暗中有瓷器碎裂的脆响,她听见紊乱的呼吸声——和幼年躲在佛后听见的,先帝看到孝懿皇后画像时的喘息一模一样。
皇上!"殿外传来侍卫的刀鞘碰撞声。
"退下!"
黑暗放大了衣料摩挲的窸窣声。甄玉感觉到皇帝的指尖在颤抖,龙涎香的气息忽远忽近。当那双手终于碰到她伤痕时,甄嬛的鎏金步摇突然从窗外划过——明日秀的头面首饰正连夜送往流光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