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步摇在羊角灯下泛着冷光,甄玉的指尖在凤凰羽翼的金丝接缝处停留得比平时久了一瞬。银针挑开纠缠的珍珠流苏时,她注意到第三颗珍珠的螺旋纹路比其他的深了半分——这不该出现在尚宫局精心打造的御赐之物上。
"二小姐,水打来了。"浣碧掀开偏殿的茜色纱帘,铜盆里的热水晃出细碎波纹。甄玉垂眸调整呼吸,再抬眼已换上温婉神色。她故意将步摇往灯前挪了半寸,鎏金凤凰的眼睛在光线变换间闪过一道异样的蓝。
浣碧凑过来擦拭妆台,发梢过展开的珍珠流苏。"这凤凰眼睛好生奇特......"她伸手去碰那粒蓝,指尖刚触宝石边缘整只凤凰突然发出"咔的轻响。甄玉瞳孔骤缩,看见宝石下露出的银针寒光正对浣碧咽喉。
"当心!"
铜盆砸在地上的闷响混着浣碧的惊叫。甄玉拽着她往后跌坐的瞬间,银针擦过浣碧食指,血珠溅在珍珠表面,顺着螺旋纹路蜿蜒成三道细线。热水浸湿了甄玉的杏色裙裾,烫得她小腿发紧。
"别动。"甄玉撕下中衣内衬的雪缎,布料撕裂声在寂静的偏殿格外清晰。她包扎的动作看似轻柔,实则拇指住了浣碧的伤口,让鲜血浸透三层布料。"忍一忍,这针怕是淬毒。"
浣碧疼得咬住下唇,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借着这个遮挡,甄玉的银针已挑开凤凰羽翼的暗扣。机关内部精巧得令人心惊——三根淬毒银针呈扇形排列,步摇受到震动就会激射而出。她的指甲划过暗格内侧,触到一道熟悉的刻痕,那是甄府工匠特留的标记。
"流苏缠得古怪,我去寻些丝线来。"浣碧起身时还在抽气,受伤的食指蜷缩着不敢碰任何东西。
等脚步声消失在廊外,甄玉从袖中摸出那方染血帕子帕角的血莲纹在下泛着暗光,她咬破指尖,将新鲜滴在干涸的纹路上。血珠渗进丝线的刹那,凤凰机关里的银针突然自己退回了半寸。
亥时的更鼓从远处传来,甄的剪刀正将血帕裁成莲花形状剪纸边缘的锯齿与她腕间伤疤的起伏完美重合,当最后一片花瓣成形时,窗外传来细碎的议论声。
"听说流光的步摇见了血......"\
",洒扫的小顺子说看见凤凰流泪了......"\
"明日选秀戴这个,怕是要冲撞......"
甄玉的嘴角绷紧又松开。她将剪纸塞进机关暗格,银针被顶出时在妆台上弹了一下,落进铜盆的热水里,发出轻微的"嗤"声。鎏金步摇重新合拢的瞬间,主殿传来甄嬛的惊呼:"流苏怎么自己解开了?"
子时的梆子声惊飞檐下铜铃,甄玉正在整理妆。忽然整个流光阁的灯火都亮了起来,侍卫的靴底踏碎廊下的珍珠粉。她掀起纱帘一角,看见皇帝玄色常服的下摆扫过汉白玉台阶,龙纹暗绣在月光下像游动的活物。
"陛下怎么深夜......"甄嬛的问候戛然而止。步摇从她发间坠落机关弹开的脆响惊动了殿外的宿鸟。剪纸莲花飘落在龙纹砖上,血丝在宣纸脉络间舒展,宛如新生的毛细血管。
皇帝弯腰的动作让十二章纹的蔽膝发出细碎摩擦声。他拾起剪纸的刹那,甄玉在帐阴影里尝到舌尖血的锈甜。那纸上的纹路与她腕间伤疤重叠在一起,而皇帝正抚过剪纸边缘——与先帝把玩懿皇后遗物的姿势分毫不差。
"这莲花......"皇帝的声音像蒙着大雾的深潭。他抬头时,嬛鬓边散落的发丝正扫过剪纸,将血丝纹路得愈发清晰。
甄玉的银针还捏在指间,针尖沾着从浣碧伤口抹来的血。她看着皇帝凝视甄嬛的眼神逐渐变化,那种带着探究的专注,就像她曾在御花园见过的,蝴蝶停驻在将谢未谢的花上时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