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末的残阳像泼翻的胭脂，从佛堂雕花窗棂斜切进来，将跪蒲团玉割裂暗交碎片。她指尖刚触到《莲华三昧经》的鎏金封面锁骨下方骤然窜起一阵灼痛。经书夹页里滑半幅丝帕轻飘飘覆在膝头，暗红纹路在夕照中如同活物般蠕动。
"这料子..."甄玉用广袖掩住瞬间绷紧的手指。血蚕丝特有的冰凉触感渗入肌理，与她腕间旧伤疤产生诡异的共鸣。丝帕边缘焦黑的莲花纹样，正与她今在铜镜发现的新生疤痕分毫不差。
垂帘外传来窸窣的脚步声，太后贴身嬷嬷的影子投在经幡上，像条蓄势待发的蜈蚣。"姑娘这手势..."枯瘦鹰爪的手突然住她翻页的手腕，"倒像在找什么？"
甄玉立即将额头住青砖地缝。膝盖死死压住丝帕，后颈弯出恭顺的弧度。"奴婢愚钝，怕弄乱了次序。"
老嬷嬷的指甲刮过她耳后肌肤，带起细小的战栗。佛龛后方的皇后"啪"地裂开一道细纹，画像中人的眼角渗出暗红液体。"抬起头来。"铜锈味的呼吸喷在甄玉脸上，"老奴验验姑娘可带着脏东西。"
衣领被粗暴扯开的刹那，甄玉看见嬷嬷瞳孔里映出自己下方淡金色的莲纹那纹路正随着血丝帕的靠近逐渐转为赤。佛龛上的长明灯突然爆出灯花，先皇后画像的裂痕里汩汩涌出更多血珠。
"这是..."嬷嬷的喉间挤出半声喘，枯黄指甲直刺莲纹中心。甄佯装跄后退，绣鞋尖踢翻青铜烛台。滚烫的蜡油泼在嬷嬷藏青宫裙上，火苗顺着经幡窜起三尺高。
"走水了！"甄玉的尖叫混在爆燃的噼啪声里，袖中银针精准扎进老妇脚踝嬷嬷抽搐着栽向燃烧的经幡，袖中滑出的密笺被火星舔舐出焦黄痕迹——"纹者诛"三个朱字在高温渗出黑血。
甄玉抓起血蚕丝帕按在锁骨。丝帕竟化作粘液体渗入皮肤，莲纹顿时灼亮如烙铁。虚空里炸开一声凄厉哀嚎："孽种诛！"先皇后画像彻底撕裂，画中人空洞的眼眶直勾勾盯着她。
"姑娘好手段。"嬷嬷在火中扭曲行，指甲抠着地砖抓出带血的划痕，"可惜..."她突然暴起扑来，发髻间银簪直取甄玉咽喉。
甄玉旋身避开致命一击，反手将燃烧的经幡甩向老妇面门。焦糊味弥漫中，她听见自己腕间疤痕发出细微的"滋滋"声——那些融入血蚕丝的旧伤正扭曲重组，最终在右手腕内侧拼出完整的血色莲花。
佛堂外突然响起鞭声，皇帝仪仗的火光透过窗纸映在满地狼藉上。嬷嬷的尸体栽进香灰堆，焦黑的手指还保持着抓挠姿势。甄玉迅速扯平衣领盖住发光的莲纹，从嬷嬷袖袋出半块慈宁宫对牌。
"太后娘娘万福金安！"远处宫女的请安声惊飞檐下乌鸦。甄玉将对牌按进血蚕丝灰烬里，金属表面渐渐浮现出懿德三年的铭文。先皇后画像的残片无风自动，拼出半句血字："莲开..."
戌时的更鼓贴着宫墙传来时，甄玉已经跪在佛堂外的廊柱阴影里。她腕间的莲花纹正在衣袖下规律脉动，与皇帝仪仗的脚步声产生奇妙共振。心的对牌不知何时多了道裂痕，细看竟是""字的半边。
"前面怎么回事？"皇帝的声音混着龙涎香飘来。甄玉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突然多出一条飘荡的披帛，耳边响起年轻女子带笑的耳语："好孩子，把灯举高点..."
佛堂内突然传出瓷器碎裂的脆响。甄玉趁机将染血的银针塞进对牌裂缝，针尖沾着的慈宁宫香粉正缓缓变成暗红色。当第一队羽林卫冲进佛堂时，她腕间的莲花纹突然刺痛——皇帝拇指上的玉扳指，正卡在经书堆里某页星象图的朱砂标记处。
"陛下！"太监总管利的嗓音刺破混乱，"这经书..."甄玉看见他捧着的《莲华三昧经》正在皇帝手中无自燃，烧焦的页码恰好是记载"红莲业火"的章节。火星溅到玉扳指上，那抹朱砂突然化作血珠滴落。
玉的绣鞋碾过廊下未干的血迹。慈宁宫方向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几个粗使宫女正拖着白布覆盖的担架匆匆经过。夜风掀起布角时，她看清老嬷嬷的尸体颈间浮现出紫黑色莲斑——与密笺上的"诛"字笔划完全吻合。
"姑娘在此作甚？"突然出现的掌事姑姑拦在拐。甄玉低头行礼，袖银针的针尾正勾住对方摆的线头。那根金线在月光下显露出与血蚕丝相同的光泽，针尖沾着的香粉已经凝固成"莲"字的起笔。
佛堂里的骚动突然平息。皇帝仪仗转向的声音中，甄玉听见钦天监正苍老的惊呼陛下看这灰烬排列..."她腕间的莲纹剧烈一跳，远处传来织物撕裂的脆响——尚宫局方向升起的浓烟里，隐约可见三尺高的火焰正扭曲成莲花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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