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更漏声穿透纱帐时，甄玉睁开了眼睛。腕间传来的锐痛让她轻轻抽气，御医包扎的白布下渗出淡红，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寝殿里只剩一盏将熄的宫灯，在青砖上投下摇曳的暗影。
"小主该换药了。"守夜的宫女在门外轻声唤道。
铜盆里的热水腾起白雾，甄玉看着自己的倒影在波纹中扭曲。当宫女解开染血的纱布，她突然按住对方的手："皇上赏的药膏呢？"
鎏金药盒在烛光下泛着冷光。甄玉用银簪挑开盒盖时，簪尖在牡丹纹样上划出细痕。药膏的茉莉香里混着铁锈味，她指尖一顿，突然将整盒药膏倒在绸帕上。
"小主！"宫女惊呼。
乳白的膏体里蜷缩着一角猩红。甄玉用簪尖挑起那片织物布料上暗褐的血迹勾勒出嬛"字。窗外的乌鸦突然啼叫她手一抖，血帕残角飘落在铜盆边缘，遇水立刻洇开妖异的红。
"去换盆干净的水。"甄玉的声音比盆里的冰更冷。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她抓起银簪狠狠扎向左手腕。鲜血涌出的瞬间，窗外传来衣料摩擦声——有人贴着雕花棂子偷听。甄玉将血帕残角按在新伤口上，呜咽声恰到好处地破碎在夜风里。
寅时的打更声刚过，浣碧的裙角扫过门槛。她手里捧着的红木食盒咔哒，蜜饯的甜腻盖不住指尖的颤抖。
"姐姐怎么深夜前来？"甄玉支起身子，锦被滑落时露出缠满纱布的手腕。
浣碧的视线黏在那片猩红上："妹妹伤势反复......"她突然掐紧食盒边缘，"今早皇上在御书房摔了砚台，为的就是这帕子。"
烛芯爆了个灯花。甄玉看着浣碧无意识摩挲茶盏的动作，那是甄家丫鬟紧张时的习惯。茶烟袅袅中，浣碧压低的声音带着蛊惑："五年前梅园赏雪那日，皇上赐给大小姐的帕子，第二天就说是丢了......"
"可是绣着并蒂的那方？"甄玉咳嗽着用帕子掩唇，绢帕角落的安陵容专属绣纹一闪而过。
浣碧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突然抓住甄玉的手腕，指甲陷进纱布："你怎么知道那帕角有金线标记？"晨露在石径上折射出细碎的光。玉扶着浣的手走向花园，杏色宫装袖口随着步伐微微晃动。当浣碧不小心"碰落她袖中绢帕时，帕子血梅正好展开在皇上眼前。
龙纹靴底碾过青苔的声音戛然而止。甄玉看着皇上瞳孔里地震般的震颤，那方染血旧帕在他手中簌簌作响，像秋风中垂死的蝶。
"这帕子......"上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安陵容突然扑过来抓住帕角："定是有人陷害！"她拉扯间杏色广袖滑落，腕间一点朱砂守砂在阳光下红得刺目——与帕角金线标记的工艺如出一辙。
甄玉在"昏迷"前最后看到的，皇上盯着那点守砂时骤变的面色。她任由自己坠入黑暗，后脑勺在青石板上磕出闷响。温热的血漫过耳际时，听见安陵容的尖叫撕破了盛夏的蝉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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