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偏殿的铜灯芯爆了个灯花，甄玉的影子在朱漆廊柱上猛地一晃。黑焰箭头在门槛处碎成星火，最后一点余烬粘在那支插在龙案格上的鎏金簪尾端。簪头垂下的珍珠串轻轻晃动，在羊皮纸契约表面投下细碎光斑。
"的簪子..."甄玉的指尖悬在簪尾三寸处，腕间旧伤突然迸开一道血线。血珠滴在契约"永世"二字上，羊皮纸立刻浮现出暗红色的经络纹路。那些纹路像活物般蠕动，组成一行字："嫡女承凤印，庶血御龙床"。
殿外传来更漏声，子时的梆子敲到第三下。契约右下角的砂印突然开始融化变成一条红蛇游向甄玉的手腕。她猛地抽手，红蛇却钻进伤疤缝隙，腕间顿时浮起金红交错的细丝。
"谁？"浣碧的声音从垂花门边传来，灯笼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甄玉反手鎏金簪，簪尖刺破掌心。鲜血顺着珍珠串渗入契约，羊皮纸上立刻浮现出更多字迹："若庶女血脉逆鳞——"
"玉姐姐"浣碧的绣鞋刚跨过门槛，甄突然将契约按在她灯笼上。火苗"轰"地起三尺高，照亮契约背面浮现附加条款："可换凤髓"。
浣碧的惊呼卡在喉咙里。灯笼坠地，燃烧的契约残片在空中翻飞，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画面：十二岁的甄嬛在月下焚香祝祷，皇上把玩着杏色带，先帝将襁褓浸入朱砂液...
"姐姐当心！"甄玉突然扑向浣碧。一片燃烧的羊皮纸过她耳，烫出个蛇形烙印。更多残片贴飞窜，组成血红色的阵法图案，正好将浣碧围在中央。
浣碧的瞳孔骤然收缩。她腰间香囊的丝突然断裂，里面藏着的巫蛊人偶滚落出来——赫然是甄嬛的小像，心口扎着三根银针。
"这不是我..."浣碧踉跄后退，撞翻了青铜鹤灯。灯油在阵法图案上，红血丝突然从甄玉腕间射出，缠住浣碧的脚踝。人偶小像自动立起，银针根部渗出黑血。
玉的指甲掐进掌心伤口。"好妹妹，"她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你替姐姐保管这物件多久了？"
殿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紧接着是宫女们的尖叫："华妃娘娘呕血昏厥了！"
金红血丝在这一刻暴涨，顺着浣碧的裙裾爬上她脖颈甄玉腕间的咒印发出灼烧皮肉的"滋滋"声，契约残片上的字迹全部变成流动的血，在空中组成八个大字："血脉反噬，以伤换伤"。
浣碧嘴唇开始泛紫，人偶小像突然转向甄玉。三根银针自动调转方向，针尖她口的位置。
"原来如此。"甄玉轻笑一声，突然抓住浣碧的手按在人偶头顶。银针"铮"地弹射而出，却进了燃烧的契约残片。皮纸灰烬中浮起先帝虚影，他手中的朱砂笔点在两个女婴的眉心。
甄玉腕间血丝突然全部变成金色。她拽断珍珠项链，滚落在地面血阵的关键节点上。先帝虚影手中的笔骤然断裂，笔尖朱砂血雾笼罩住浣碧。
"告诉华妃，"甄玉将鎏金簪插回浣碧发间，"明日卯时，我要在御花园见到她。"她的指尖在浣碧耳垂的蛇形烙印上轻轻一按，"带着这支簪子。"
太极殿主殿方向传来杂沓脚步声。甄玉迅速踢散地面血阵，最后一珍珠滚到龙案下，正好卡在暗格机关处。契约灰烬被穿风卷起，在门槛处组成短暂的箭头形状，指向甄嬛寝宫方向。
浣碧昏倒在地的瞬间，甄玉腕间的金红血丝突然分出一缕，顺着地砖缝隙游向殿外。血丝经过的砖缝里，陆续冒出细小的黑蘑菇，伞盖上全是眼睛形状的花纹。
甄玉解开衣领，金红血丝已经蔓延到锁骨。最长的几根正在颈侧组成模糊的龙鳞纹路，与契约上"御龙床"三个字的笔划完全一致。她咬破舌尖，将血吐在龙案凹里。
案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露出半块青铜令牌。令牌上的蟠龙缺只眼睛，空洞处正好能进一粒珍珠。
殿外传来侍卫的喝问声。甄玉迅速合拢机关，转身时裙摆带倒了青玉笔架。坠地的毛笔滚到浣碧手边，笔尖朱砂在地上拖出一道蜿蜒，像条苏醒的小蛇。
"玉主子？"侍卫的灯笼光已经照到窗棂。
甄玉踢了踢浣碧的绣鞋。"碧姑娘梦游症犯了。"她袖中滑出半截银针，针尖沾着契约燃烧后的黑灰，"送她回华妃那儿银针扎进浣碧虎口的瞬间，地上的红线突然立起来，缠住侍卫的靴子。灯笼"啪"地熄灭，侍卫的眼神立刻变得呆滞。
"记住，"甄玉的声音混在更漏声里，"你们什么都没看见。"
离开时故意踩过那丛黑蘑菇。伞盖上的眼睛全部睁开，瞳孔里映出甄嬛寝宫屋檐青铜铃——铃舌正在无风自动，表面凝结着血珠。
拐过回廊时，甄玉腕间的咒印突然剧痛。金红血丝暴长三寸，最前端已经爬到下颌。她捂住嘴咳嗽，指缝间漏出的血滴在地上，立刻长出更多的黑蘑菇。
蘑菇丛中升起缕缕红雾，组成模糊的宫装人影。人影手中抱着个襁褓，婴儿啼哭声里混着巫蛊铃铛的声响。
甄玉扯断一缕头发缠在腕间。发丝接触金红血丝的瞬间燃烧起来，火焰却是冰冷的蓝色。火光浮现出皇上寝宫的，窗纸上映着两个人——高的那个正在喂矮的喝药。
"原来如此..."甄碾碎一朵黑蘑菇，伞盖下的眼睛黏液沾满。她将黏液抹在宫墙上，缝里立刻渗出更多金红血丝，像蛛网般向甄寝宫方向蔓延。
丑时的梆子声从水榭传来甄玉突然转身折返，绣鞋过之处，黑蘑菇都转向太极殿偏殿。最后一朵蘑菇在她衣摆扫过时爆开，溅出的黑汁在砖上组成四个："龙凤倒悬"太极檐角的铜铃突然齐响甄玉回头，正好看见最粗的那缕金红血丝上屋脊，缠住正中央的嘲风兽。兽眼在月光下流出血泪，滴在瓦当上变成滚动的黑珍珠。
甄玉的裙角扫过时，一粒黑珍珠坠下来。她伸手去接，珍珠却在掌心化成一滩血水，水里浮着甄嬛苍白的脸。
"别急。"甄玉对着血水，腕间血丝突然全部直，像琴弦般起来，"明日一阵狂风卷过，血水被散成雾。雾气中传来婴儿啼哭与巫铃的合鸣，渐渐融进更漏声中甄玉站在廊下没动。她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影子的手腕部位延伸出无数细丝，正向着六个不同方向蠕动——华妃寝宫、皇上寝殿、冷宫、太医院、御花园假山，以及...浣碧此刻所在的角房---
甄玉的绣鞋碾过最后一朵黑蘑菇，黏液在青砖拖出蜿蜒的。她突然停步，耳垂上未愈的蛇形烙印传来刺痛——御花园方向传来瓷器碎裂声，与浣碧昏倒前听到的响动一模一样。
"当心！"远处宫女的惊叫刺破夜色。甄玉腕间的金红血丝突然绷直，像琴弦般震颤着指向声源处。她低头看自己投在宫墙上的影子，那些细丝正疯狂生长，其中三根已经缠住了影子的咽喉。
拐角处传来杂沓脚步声。甄玉迅速退到芭蕉丛后，看见两个小太监扛着血的被褥匆匆跑过。月光照出被褥缝隙里露出的鎏金簪尖——正是她插浣碧发间的那。
"华妃娘娘吐的血里......"年长的太监突然声音，"......有珍珠。"
甄玉的指甲掐进掌心旧伤血腥味漫开的刹那，她锁骨处的龙鳞纹路突然发烫，烫得皮肤上腾起细小的白烟。那些纹路正在吞噬金红血丝，每吞掉一根，她间就泛起杏花蜜的甜腥味——那是甄嬛爱的茶点味道"玉主子？"巡逻侍卫的灯笼光扫过花丛。甄玉侧身避开，袖中银针却意外划了自己的耳垂血珠滴在芭蕉叶上，叶片立刻卷曲发黑，露出背面用针尖刻的小字："卯时三刻，假山石"。
更漏从水榭飘来，丑时二刻的梆子刚敲完，甄嬛寝宫方向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那咳嗽带着水音，像是有人正从肺里掏珍珠。甄玉腕间的血全部转向声源处，最长的几根突然刺破皮肤，箭射向黑暗。
她追着血丝跑回廊，在拐弯处撞见司药局的嬷嬷抱着药罐狂奔。罐口溢出的药汁在地上留下紫黑色痕迹，痕迹中浮出无数细小的眼睛——和黑蘑菇伞盖上一模一样。
"让！"嬷嬷的肘击带着陈皮腐臭味。甄玉踉跄后退，后腰撞上井台石栏。井水突然翻涌，浮上来三粒沾血的珍珠，排列形状正是浣碧耳坠上的蛇形。
远处传来太监尖宣旨声："皇上口谕——"话音未落，甄玉脚下的地砖突然裂开，金红血丝从裂缝中喷涌而出，缠住她的脚踝就往地下拽。她抓住井绳挣扎时，看见自己映在井水里的倒影：颈侧龙鳞纹路已经爬到下颌，而倒影的嘴角异地向上扯。
井绳啪"地断裂。甄玉坠向井口的瞬间怀里的半青铜令牌突然发烫，烫穿了衣料直烙在胸口。令牌上的蟠龙独眼流出金液，滴在井沿长出的黑蘑菇上。那些眼睛的花纹同时眨动，瞳孔里映出皇上寝宫的窗纸——有个戴钗的人影正把匕首举到胸前。
"哗啦"一声，甄玉摔进不及腰深的井水里。摸到井壁块凸起的砖石，上面用血画着个箭头，指向井底暗流的方向。箭头末端钉着银针，针尾穿着半截杏色丝带——和当年皇上藏的那条断正好能拼合。
水底突然传来婴儿啼哭。甄玉的龙鳞纹路遇水暴涨，转眼覆盖了整个脖颈。她着要爬出井口时，听见头顶传来浣碧虚弱的声音："姐姐......华妃娘娘的簪子......抬头看见浣惨白的脸倒悬在口，发间鎏金簪正一滴一滴往井里落血珠。每落一滴，井底传来"咔嚓"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咬碎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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