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在药房看见比比东千仞雪就刻意躲着经过这几次的偶遇,她不想再让比比东看到她软弱,甚至是不堪的一面也许是因为小时候吧,让她觉得在比比东面前展露自己真正的样子很可耻
武魂殿的大议上,她总是选最靠边的位置坐。鎏金座椅泛着冷光,她却只坐半个身子,脊背挺得笔直,目光要么落在手中的卷宗上,要么就望着殿顶的彩绘玻璃,唯独避开主位上那道紫金色的身影。轮到她汇报时,声音清晰却简短,字句精准得像在念章程,说完便立刻退回原位,连多余的眼神都欠奉。
庆功宴上更是如此。觥筹交错间,她端着酒杯,只与长老们略作应酬,脚步始终绕着主桌走。有次比比东身边的空位恰好没人,侍女刚要引她过去,她却忽然转身,笑着对另一侧的鬼斗罗说:“前辈上次说的魂骨修炼心得,晚辈还有些疑问,不知可否借一步详谈?”语气自然得仿佛早有预谋,脚步已毫不犹豫地走向远处。
走廊里迎面遇上的次数更少。一旦远远望见那身紫金色的教皇袍,千仞雪要么立刻拐进旁边的偏殿,要么就驻足在廊柱旁,假装研究壁上的浮雕,直到那道身影走远,才松一口气般继续前行。有次避无可避,她便垂着眼帘行礼,声音低得像怕惊扰了空气:“教皇冕下。”等对方走过,她才抬步,方向却与比比东刚走的路截然相反。
旁人或许只当是她沉稳了,长大了,懂得避嫌。可只有千仞雪自己知道,那不是沉稳,是刻意筑起的墙。在天斗伪装的那些年,她早已习惯了用假面示人,如今回到这熟悉的圣城,面对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母亲,除了躲避,她想不出更妥当的方式。
不接触,便不会有争执;不交流,便不会有期待;不见面,那些积压在心底的复杂情绪,或许就能永远沉下去,不必再翻腾着灼痛彼此。
只是偶尔,在深夜独坐时,她会想起幼时那个追着侍女问“母亲为什么不喜欢自己?”的自己。那时的执着,如今想来,竟像个遥远的笑话。
——,——
比比东的指尖在教皇椅的扶手上轻轻摩挲,冰凉的玉石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却压不住心头那点异样的滞涩。
第三次在回廊里望见千仞雪转身拐进偏殿的背影时,她便明白了。那不是巧合,是刻意。自从上次在药房偶遇后,千仞雪就变成这样
庆功宴上,她特意让侍女留了身边的位置,目光几次扫过席间,都见千仞雪正与鬼魅低声说着什么,侧脸在烛火下显得柔和,却绝无半分要过来的意思。待她收回目光,端起酒杯时,杯沿的倒影里,恰好映出千仞雪转开的视线——快得像怕被烫到。
议事时更是如此。千仞雪的汇报愈发简洁,仿佛每个字都经过掂量,绝不多带半分情绪。有次她故意多问了一句关于天斗潜伏的细节,想看看她的反应,却见千仞雪垂着眼帘,语气平稳得像在复述别人的故事,说完便躬身退到一旁,再无多余的话。
那日午后,她在花园里驻足,看一株新开的紫玫瑰。远远见千仞雪从拱门外走进来,怀里抱着一卷卷宗,步履轻快。可当目光与她对上时,那轻快霎时僵在脚步里,千仞雪的眼神像被风吹动的烛火,闪了一下,随即低下头,顺着花园的另一侧小径快步走开,连裙摆扫过花丛的声音都透着仓促。
比比东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花架后,指尖无意识地掐住了一片玫瑰叶。叶尖的刺扎进皮肤,传来细微的痛感,却让她心头那点模糊的猜测变得清晰——这孩子,是在躲着她但最是让她意外的是她心底空落落的这么多年来她早已觉得自己绝对不会再为那个孩子而触动但也许这就是血脉吧……
躲什么呢?
她想起千仞雪幼时追着问“母亲为什么这么讨厌自己?”的模样,想起她被训斥后红着眼眶却不肯哭的倔强,想起她从天斗归来时,眉宇间那抹化不开的疏离。这些画面像碎片,在她眼前晃过,最终拼凑出一道无形的墙——是千仞雪亲手筑起的,将她隔绝在外。
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当年是她亲手推开这孩子,用冷漠和严苛在两人之间划下鸿沟;如今她长大了,学会了用更体面的方式来回避,像一场迟来的、无声的报复
也好。她想。
既然她想躲,那就让她躲着吧。她们之间,似乎从来都只有这样的相处方式——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彼此沉默,各自安好。只是心底某处,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泛起细微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酸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