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生

千仞雪的脚步停在廊下殿内的低语断断续续飘出来，是比比东在询问胡列娜新得的那只灵狐魂兽是否温顺，语气里的关切那样真切，让她几乎要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记得小时候，也曾偷偷躲在母亲的寝殿外，盼着能被她多看一眼。可那时的比比东，眉宇间总是凝着化不开的冰霜，连指尖的温度都带着拒人千里的冷见到她时的辱骂她曾以为，母亲的天性里就没有“温柔”二字，直到胡列娜出现

那个赤发少女像一团火，带着未经世事的热烈，一头撞进了比比东冰封的世界。起初，千仞雪只当是师徒间的寻常教导，毕竟武魂殿需要培养后辈。可渐渐地，她发现不对。比比东会为胡列娜破例，会在她闯了祸后压下旁人的弹劾，甚至会在深夜亲自为她熬制安神的汤药——那是连她这个亲生女儿都未曾得到过的待遇原来只是不愿意为她而已

有一次，胡列娜在猎魂森林遇袭，虽无大碍，却也受了些皮外伤。千仞雪亲眼看见，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比比东，在看到胡列娜手臂上的伤口时，眼底闪过一丝极深的戾气，那瞬间的压迫感几乎让周遭的空气都凝固了。后来，凡是参与那次袭击的势力，都在短短半月内被武魂殿以雷霆手段覆灭，连一丝痕迹都没留她才懂，比比东对胡列娜的在意，早已不是“看重弟子”能解释的。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护短，像母兽守护幼崽，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分毫

“老师，您尝尝这个？是集市上新买的栗子糕，甜而不腻。”胡列娜的声音带着雀跃，打断了千仞雪的思绪。

“嗯。”比比东的回应很轻，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纵容，“你自己也吃，别总想着给我。”

千仞雪闭上眼，指甲在栏杆上掐出浅浅的印子。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比比东内心的荒芜，知道她有多渴望一份不掺杂质的温暖。胡列娜恰好给了她这份温暖，纯粹、热烈，不带任何目的。而她自己，从出生起就背负着“天使神”的使命，背负着与比比东之间那层无法挑明的隔阂，连一句“母亲”都只能藏在心底，更遑论像胡列娜那样，毫无顾忌地撒娇、依赖。

殿门被推开，胡列娜端着空碟出来，看到回廊上的千仞雪，愣了一下，随即礼貌地点点头：“裁决长老”

千仞雪收回目光，淡淡“嗯”了一声。

胡列娜没再多说，转身往偏殿走去。经过千仞雪身边时，她身上还带着栗子糕的甜香，以及……一丝属于比比东的气息那是她们两人之间独有的气息，亲密得容不下第三个人

直到胡列娜的身影消失，千仞雪才缓缓睁开眼，望向教皇殿的方向。那里的烛火依旧明亮，映着两道相依的身影，像一枚坚硬的刺，扎在她心头最柔软的地方。

她知道，比比东对胡列娜的好，或许带着某种补偿的意味——补偿那些她无法给予、也无法得到的温情。而胡列娜，也在这份温情里，长成了比比东最坚实的铠甲。她们是彼此的救赎，是这冰冷宫墙里唯一的光

只是这光，从未照向过她。

只是那道温暖的光晕，终究在她心底，刻下了一道无法磨灭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