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疮药

千仞雪房里侍女轻手轻脚地将药盒放在桌案上时，千仞雪正对着铜镜发呆。铜鉴里映出她掌心的红痕，那道被剑柄磨破的血泡还在隐隐作痛，看到那金疮药忽然想起了9岁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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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漫进教皇殿的回廊时，她正抱着剑鞘往训练场走。转角处的暖阁忽然飘出笑语，脚步便像被钉住了一般。

胡列娜趴在矮榻上，比比东坐在旁边，手里银簪细细挑去她发间草屑。“今天去后山练了隐身术？”那声音里的无奈笑意，是她从未听过的柔软，指尖拂过胡列娜耳后碎发时，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看这头发乱的，要是被外人瞧见我教出的弟子这般模样，可要笑话我了。”

话是嗔怪，动作却满是纵容。胡列娜仰头笑出小虎牙：“老师教的隐身术太好用了，我忍不住多试了几次嘛。”比比东便从食盒里拈出糕点递过去，语气温得能化开冰：“练了一下午，先垫垫肚子。”

她站在廊柱后，指尖无意识抠着剑鞘花纹。方才在演武场练到脱力，手心磨出血泡时，心里竟还存着丝微末的期盼——她知道母亲那里总备着最好的金疮药，哪怕只有一次，能像对待胡列娜那样，问一句疼不疼也好。

可眼前分明是比比东替胡列娜整理衣襟，替她擦去嘴角糕屑，眼神柔得像春日融雪。那是她十二年来，连梦里都不敢细想的画面。

“教皇冕下”千仞雪说道比比东望了过来，一脸疑惑

“找本座有事？”比比东说道

攥紧的手心渗出血珠，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我……想讨点伤药。”

比比东瞥过来的眼神里没有半分心疼，只有不耐：“这点小伤也要来惊动我？武魂殿的药库是摆设吗？”转瞬间，她转向胡列娜的语气又软了回去，“娜娜，我们回内殿，让侍女把剩下的点心热一热。”

胡列娜被牵着手经过时，那道疑惑的目光像根细针，轻轻刺在她心上。

直到侍女的脚步声远去，千仞雪才伸手打开药盒。上好的金疮药泛着清润的光泽，和记忆里比比东私库里的那盒一模一样。可指尖沾上药粉时，掌心的疼像是顺着血脉漫到了眼眶——同样的伤药，胡列娜或许永远不必开口讨要，而她哪怕站在母亲面前流着血，得到的也只有一句冰冷的斥责。

铜镜里的少女忽然眨了眨眼，有冰凉的液体砸在药盒上，溅起细小的药粉。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有些委屈，是连上好的金疮药，都治不好的。

千仞雪药粉细腻地敷在伤口上，带来一丝微凉的刺痛，却远不及心口那片蔓延开来的寒意。千仞雪对着铜镜，看着自己映在里面的脸——眉眼间依稀有几分像比比东，可那双眼睛里的光，却从未被母亲温柔的目光照亮过。

她想起胡列娜被比比东牵着手时，眼底闪烁的依赖，像株被精心呵护的藤蔓，自在地攀附向温暖的源头。而自己，从记事起就像块被丢在寒殿里的玉，硬生生长出层冷硬的壳，以为这样就能抵御那些无处不在的空缺。

可方才的回忆的里，那短短几瞬的独属于他们师徒之间的温暖碎片，还是轻易敲碎了她所有的伪装。原来她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金疮药，不是教皇之女的身份光环，只是像胡列娜那样，能被母亲轻轻拂去发间的尘埃，能在练累时得到一块带着温度的糕点，能在抬起头时，看见一双真正属于母亲的、盛满温柔的眼睛。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药盒上，泛着冷冷的光。千仞雪缓缓合上盒子，将那点残存的奢望也一并锁了进去。她比胡列娜大了四岁，却好像要用一辈子去追赶那份与生俱来的、名为母爱的温暖。只是她心里清楚，有些空缺，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填不满了。而这份求而不得的渴望，终将像根隐秘的刺，在往后漫长的岁月里，时时提醒着她，自己从未被那样温柔地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