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撞开的瞬间，尖叫声像碎玻璃似的炸开。有人猛扭头对着墙，有人捂嘴踉跄着退，还有人扶着膝盖干呕。浓得呛人的血腥味混着灰尘，还有股说不出的干气，飘在空气里。
晨予曦没跟着往后躲，反倒先往晨宇曦那边扫了眼——见弟弟正蹲在尸体旁，手指碰向死者关节时稳得没半点晃，心里莫名一紧，喉结滚了滚，又赶紧把目光拽回地上的血迹，脚往后挪了小半步，装作被血腥味呛到的样子，轻轻咳了两声，余光却没离开晨宇曦的动作。
晨宇曦站在门口，表演僵着的惊愕。他看了眼房间里瘫着的灰影子，喉咙里居然没有本能地冒恶心，连深吸一口气的过渡都没有，冷静地走了进去。
1号看到这么恐怖的场面，不由得惊叫一声。他猛地后退，背部狠狠地撞在墙上。却也顾不得疼痛。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几乎是要凸出来，又双手抱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死亡现场。恐惧把他的脑袋搅得一片乱麻，1号只得大口喘着粗气缓解。
角落的3号咬着牙愤怒地捶了下墙。5号则用手捂嘴，阴郁地盯着尸体。他的眼里没了光，似乎也没了斗志，活像没入了绝望泥潭里
房间里闷得像蒸笼，惨白的吸顶灯烤得人难受，连个窗户都没有。
他小心绕开地上蔓延的暗红，蹲到尸体旁。死者姿势怪得很，像被随手扔的破麻袋——应该是刚才撞门撞的。指尖碰上去，皮肤又冷又硬，没半点活气，跟深秋冻硬的土块似的。晨宇曦压下指尖的不舒服，仔细摸了摸关节的僵硬劲儿。
血迹边缘颜色特别浅，像被什么东西稀释过。而且死者脸上，是典型的缺氧样子。
晨予曦看着弟弟伸手掏死者衣袋，心又提了提，悄悄往人群里缩了缩，手攥成拳——他比谁都清楚晨宇曦的性子，可这时候这么“扎眼”，不是找怀疑吗？他想开口提醒，又怕声音太大会引注意，只能咬着下唇，盯着晨宇曦手里那团刚掏出来的纸。
他从死者衣袋里摸出张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边儿浸着深褐色的污渍。展开后，白炽灯照出上面急慌慌、歪歪扭扭的字：“是实验！互相杀的实验！我发现不对劲……背后有事儿！但不能说……会害死你们！别怪我谜语似的，别怪我自私……是我让好人难办了。”
满纸的绝望，可这“遗言”跟蒙了层雾似的，啥也没说清。晨宇曦面无表情地把纸折起来，指节在边上轻轻一弹，“嗒”的一声轻响。
他站起来，转向门口挤成一团、脸惨白的人，提高了声音。继续表演，声线里带着股绷得紧、又努力憋着的颤：“门窗都是从里头锁死的，钥匙也在里面。窗框锈得打不开，门缝窄得塞不进一张纸。”他举起皱巴巴的纸，“这遗书……是他自己写的。没别的可能。”
“哥，你看这门锁，”晨予曦突然插了句嘴，声音有点发颤，故意指着门栓断裂的地方，“刚才撞门的时候，我好像听见里面有东西倒了的声音……应该就是他靠在门上，被咱们撞得摔下去了。”他想帮晨宇曦圆话，可说完又怕自己太刻意，赶紧低下头，装作不敢看尸体的样子。
晨宇曦顿了顿，顺着他的话扫了眼门锁，目光在晨予曦头顶顿了半秒，才加重语气：“是自杀。”
说完，晨宇曦像是再也扛不住，狠狠皱起眉，随手把纸条丢到死者口袋上。退了一步，飞快躲到人群最后，后背几乎贴住冷墙。他从裤袋里摸出点纸巾，低头用力蹭着碰过尸体的手指，纸巾揉成硬团攥在手里。他恢复了那平静的模样，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人群乱了。1号撑不住，捂嘴冲出门，走廊里传来一阵猛吐的声音。其他人下意识又往后退，好像地上的血会爬过来似的。晨予曦也跟着退，却特意往晨宇曦那边靠了靠，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嘀咕：“你刚才太急了，万一有人怀疑……”
“别说话。”晨宇曦没抬头，声音压得低，指尖捏着纸巾的力道又重了点。晨予曦愣了下，没再敢开口，只是往周围扫了圈，怕刚才的小声对话被人听见。
张清泽没动。他靠在对面门框上，双手插在深色夹克口袋里。心里一阵绞痛，那个女人手上的手工项链说明她有女儿。而妈妈突然消失和离世。会对小女孩造成多大打击呢？他不敢想，只是愈发悲愤交加。恨自己就算在这也守护不了人民。他现在只想抓住凶手，趁还没有更多牺牲者之前……
这离开警队好几年的男人，目光跟无形的探照灯似的，先扫过凑在一块儿的兄弟俩，又落回晨宇曦身上——6号这小子，搭话的时候，眼底连点波澜都没有，反倒像在算着什么，更不对劲了。
太不对劲了。
这小子从进门起，每一步都踩错了拍子。主动去查尸体？伸手掏死者口袋？动作还这么快、这么利索？刚才说“自杀”时，那硬憋的“颤抖”，假得刺耳。张清泽干了几十年警察，见多了人面对尸体的真崩溃，真正的怕，绝不是这样。晨宇曦倒像在按剧本演——演一个“慌了却强装镇定”的年轻人。
他越看，胸口里那股压着的火就越沉。这哪是帮忙？根本是毁现场，故意搅浑水！好像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暗地里飞快擦痕迹。
张清泽悄悄挪了一步，借着人群挡着，更仔细地看晨宇曦退到后面的神情和动作。那年轻人低着头，嘴抿得紧，攥着纸团的手指关节都白了——是太用力。他还在不动声色地用眼角扫周围，眼神冷得像块玻璃，哪还有半点“恶心不适”的样子？连他弟弟刚才跟他说话，他都没露半点真实情绪。
他是在认人？还是已经怀疑谁是凶手了？或者……他自己就是？
不对，动机还不清楚。张清泽压下这念头，可心里的疑团像扔进水的石子，一圈圈散开来没完。
房间里闷得死人的静，终于被打破。12号抖着手指地上的血：“可…可这血颜色也太淡了吧？跟兑了水似的？”
总算有人看出来了。张清泽精神一振。空气里确实干得反常，跟他记忆里那种粘乎乎、腥气冲鼻子的凶案现场完全不一样。晨予曦也听见了，下意识摸了摸旁边的墙——墙是凉的，可空气里的干气又很明显，他皱了皱眉，往天花板扫了眼，刚好瞥见角落的通风口，心里“啊”了一声，却没敢说出来，只偷偷看晨宇曦有没有注意到。
张清泽没说话，心里却摇头。昨晚还下过小雨，空气湿度不低，这房间里怎么会这么干？他甚至能清楚听见墙里传来隐隐的嗡声——空调还在转。这破地方，设备居然还能用？
一个念头像闪电似的划过脑子：凶手用了通风！抽空了氧气，装成血迹干了很久的样子，好打乱对死亡时间的判断！手法够聪明，绝不是新手。老练，细心得很，还特别冷静。这人说不定就在这房间里，正用一样的眼神盯着每个人——包括他，也包括晨宇曦兄弟俩。
“得要更多信息。”张清泽心里想着。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他又看向人群后面的晨宇曦。那年轻人还贴着墙，身子微微往前倾，好像在认真听关于血迹的疑问。可他攥着纸团的手没松，站姿也没半点放松。晨予曦站在弟弟旁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墙皮，眼神在通风口和晨宇曦之间来回转，显得有点慌。
就在这时，张清泽看得清清楚楚——晨宇曦垂着的、看似不安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房间角落天花板上的通风口！目标特别准，甚至带着点审视的意思！
通风口！
他也注意到了！
一股说不出的震动撞中张清泽。晨宇曦居然注意到了所有人都忽略的通风系统！这绝不是巧合！这小子根本不是什么“慌了的普通人”，他一直在看，一直在分析，而且速度快得吓人！
刚才他查尸体、掏东西、看遗书、退到后面……所有动作瞬间在张清泽脑子里重新拼起来。那查尸体的手，稳得过分！掏口袋的动作，准得像拿自家钥匙！指尖弹遗书那下，轻松得跟弹掉灰似的！
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他碰尸体，跟拿自家东西似的熟练！
这小子绝对有问题！
张清泽的呼吸差点停了。
几乎是多年的职业本能，晨宇曦像感觉到有人看他，下意识抬头望过来的瞬间，张清泽的目光没躲半分，反倒更利地迎上去，像道无形的锁，把对方锁住。
两道目光，隔着乱晃的人影，在满是血腥和恐惧的、僵住的空气里，“砰”地撞在一起！
晨予曦站在中间，身子突然绷直，下意识往前挪了半步，手都抬起来了，像要喊“别这样”，可看见张清泽那道没松的目光，又猛地顿住，手指蜷了蜷，悄悄往后缩了缩——他怕自己这一动，反倒把张清泽的注意力引到兄弟俩身上，只能咬着牙，盯着两人的眼神，心里急得发慌。
时间像慢了半拍。人群的嘀咕声变成远处的杂音。张清泽看见对方眼里飞快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愣，接着就被更深、更冷的警觉盖过去。那张年轻的脸上，所有装出来的样子瞬间僵住、掉光，露出底下又硬又冷的底子。
晨宇曦的眼神，不再是装的慌或憋的不适，倒像两片磨尖的冰。他甚至没马上移开视线，反倒带着点被打扰的锐利，还有毫不示弱的打量，回盯着张清泽！
确认了！
这眼神，冷得很，专注得很，还能看透人，根本不该是个“无辜”学生该有的！张清泽心里重重一沉，几乎能听见那声闷响。他就是那个搅浑水的人！甚至可能……他就是动手的人本人！
墙里空调的嗡声，偏偏在这时候顿了一下，接着又转起来。就在那短短一瞬间，连空气都像冻住了。晨予曦趁这间隙，赶紧拉了拉晨宇曦的袖子，小声说：“别跟他对上，先撤……”
晨宇曦没理他，只是目光终于从张清泽身上移开，落到晨予曦拽着自己袖子的手上，眼神里带着点警告，晨予曦赶紧松了手，往后退了退。
张清泽不会再放过这个机会了。之前就是因为，他没有证据定一个犯人的罪，导致了后面，12人惨死的大屠杀。凶手直接自杀，当时，他的心里止不住的懊悔。这次，他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再发生。
他绝不允许再有人，受到伤害再也不能！
比刚才更沉、更压人的静，盖了下来。这次的静，不是因为怕，是因为两个猎手之间突然爆发的、没声音的较量，还有旁边晨予曦那藏不住的慌乱，像根细弦，也绷得紧紧的。房间里剩下的人，好像也感觉到这危险的气氛，都闭了嘴，慌里慌张地在三个男人之间来回看。
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悄没声地渗进这一触即发的紧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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