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密斯冰冷的目光扫过刚刚发生融合的黑暗角落，那里看似只有一片焦土和残骸。空气中刺鼻的铁锈与焦糊甜腥味越发浓郁，混合着远处消毒水的刺激气息，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战争毒气。他没有丝毫停留，脚步沉稳地向前，每一步都踏碎地面凝结的漆黑焦油状残留物。身后，那几名背负火焰喷射器的重甲士兵如同沉默的雕像，喷火口微微上扬，指向幽深的街巷，压缩燃料罐发出低沉的嗡鸣。
“前队推进，后队保持压制性燃烧带。任何移动的、非我方单位活体信号的物体，无需警告，彻底焚化。”史密斯的声音在加密频道里如同冰冷的钢珠滚动。前方巷口，残留的明火在破败的建筑外墙舔舐，映照出墙壁上巨大扭曲的、半凝固的荧红喷溅痕迹，勾勒出不久前怪物被焚毁前的疯狂挣扎。
“B2组报告，右侧清除完毕…确认八具完整尸骸已焚毁…发现三个轻微污染人员，已执行紧急净化并后送…等等！”频道里突然响起急迫的低吼，“正前方十米，那堆建筑垃圾下面！热源信号…碎片化但…在聚合！”
几乎在报告的同时，史密斯头盔边缘共享的传感器画面上，几个分散的、微弱的猩红光点正从一堆焦黑的砖石和扭曲金属构件下方渗出，像暗红色的水银，迅速靠拢、融合！那堆覆盖着厚重油污帆布的废弃物猛地隆起！
“目标！”史密斯吼出的同时，离得最近的喷火兵已本能地调整姿势。
呼——！
一道比之前更粗壮、更贪婪的橙黄色火龙咆哮着扑了过去！瞬间点燃了那油腻的帆布和下方掩藏的东西！刺耳的“吱嘎”尖叫仿佛直接钻入脑髓！焦烟滚滚腾起，那堆“垃圾”在高温中剧烈抽搐、融化、塌陷，发出恶臭。
“目标焚毁！”喷火兵沉声报告。
但史密斯的眉头并未舒展。这只是刚刚开始。巷道的阴影如同活物般摇曳，焦糊的残骸上，难以察觉的微小红斑如同霉菌孢子，在冷却的暗处悄悄增生、蔓延。每一次焚烧，都像是在这片被“污染”的土地上泼下更多的燃料，浓稠的甜腥味无孔不入。
“推进！保持警惕，传感系统被压制，相信你们的眼睛和鼻子！”史密斯命令道。小队以更紧凑的队形，沿着被火焰灼烧过的、冒着轻烟的路径向新生区更深处挪动。
他们刚绕过厂房墙壁，进入一个相对开阔、曾经是装卸货区的小广场。地面散落着废弃的集装箱和锈蚀的脚手架。角落里，几具穿着模糊警服和战术背心的焦黑残骸已经被喷火兵谨慎地“覆盖清理”过。
“呃…咳……咳…”一阵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肺叶被粘液堵塞的咳嗽声，突兀地从广场另一侧，一个看似空荡的大型金属集装箱的阴影深处传来！
所有枪口，包括喷火兵沉重的火焰喷射器，瞬间调转，死死锁住那一片浓郁的黑暗。
“谁？！出来！立刻！表明身份！”手持霰弹枪的前卫队员厉声喝道，声音在空荡的广场带着回音。战术手电的强光利剑般刺入那片黑暗。
没有回答。只有粘稠液体滴落的“滴答”声，以及…更加清晰、更加痛苦的“嗬…嗬…”声，伴随着什么东西在地面拖拽的轻微摩擦音。
强光的光斑在集装箱内部扫过，掠过堆叠的旧纸箱和缠绕的塑料膜，最终定格在靠里的角落——光斑边缘，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准备…”
“等等。”史密斯的声音低沉，却让所有即将扣下的扳机瞬间停住。他锐利的目光穿透那片强光与阴影的交界处，捕捉到了光斑边缘一点细微的反光——不是冰冷金属，而像是……
“光线…增强，聚焦十一点方向地面。”史密斯下令。
操作手电的队员立刻调整光束。光圈收缩、凝聚，像舞台追光灯一样，精准地打在那个角落的地面——
照亮的景象让在场所有人，包括意志如铁的史密斯，都感到一阵冰冷的窒息，胃部翻搅。
那是一个人影。或者说，曾经是人。
他身上的战术服满是泥污和撕裂的口子，一条手臂呈不自然的扭曲角度，脸上糊满了暗红半凝固的粘稠物和干涸的污泥，已经看不清面容。但引起反光的是他胸前的证件牌——模糊可辨的反恐字样和警徽！
最恐怖的是他的状态。他靠坐在集装箱冰冷的铁壁上，胸腔位置没有致命的贯通伤或明显烧焦的痕迹，但他的整个上半身都在剧烈地、痉挛般地起伏、鼓胀！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伴随着胸腔内部粘液翻搅的“咕噜”声和从喉管挤压出的“嗬嗬”哀鸣。他的双眼只剩下浑浊的暗红，像是凝固的血块。大量暗红荧光的粘稠物，正不受控制地、源源不断地从他的鼻孔、嘴巴，甚至破裂的作战服裂口中缓慢而稳定地渗出、流淌下来，在他身下汇聚成一滩不断扩大的、微微反光的粘稠沼泽！这些新涌出的粘液比之前战场上的更加粘稠、颜色更深，如同沥青，并且散发着更加浓郁的甜腻铁锈与腐败混合的致命气息。
他的手徒劳地抬着，五指僵硬地张开，在空气中轻微地抓挠着，似乎想发出求救的信号，又像是被无形的绳索扼住了喉咙。每一次痉挛般的喘息，涌出的粘液就更多，那滩沼泽的范围就扩大一点。身体上的粘液被衣物纤维吸收，将布料浸染成深红，同时不断渗透、浸润着他身下的地面，像是在编织一张粘稠的死亡之网。
“周涛…是周涛警长！我们…我们以为他死了…”一个SWAT队员的声音在频道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绝望的哭腔。显然，这半张脸尚可辨认，正是之前某个行动小队的负责人。
“不！他已经不是了！”史密斯的判断冷酷如冰，“他被深度污染！正在变异！他的身体就是污染源！他在排泄核心污染质！所有单位注意！高度污染！禁止靠近！目标具备主动释放气溶胶污染物的能力！所有人员立刻开启最高密封防护等级！”
随着史密斯的警告，那被称为“周涛”的怪物似乎感知到了光线和他们言语中的恐惧（或是“警报”）。它猛地抬起头，浑浊的暗红“眼睛”准确地锁定了光束的位置，嘴里发出一串意义不明的、混杂着粘液泡沫的咕噜声。
然后，就在史密斯的指令即将下达之际，周涛变异体的胸腔像是气球被瞬间打满气一样，发出了前所未有的、令人牙酸的膨胀声！那张糊满粘液的嘴巴猛地扩张到超出人类极限，喉管深处如同火山喷发般剧烈蠕动！
“所有人！闭气！防护——”史密斯的吼声在频道炸响！
但太迟了！
“噗——呜——！”
一道混合着暗红粘稠液体和大量黑色微尘的、如同油污喷射流般的气雾，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从它张大的喉咙深处猛烈喷出！那射流速度极快，凝而不散，如同一支暗黑之箭，直射强光光束的位置！浓烈到令人瞬间窒息的、近乎实质的甜腻铁锈腐败腥气骤然充斥整个小广场！
持电筒的队员首当其冲！尽管他本能地偏头闪避，那道粘液气溶胶凝成的“污浊之箭”还是狠狠撞在他的防弹面罩上！
没有巨大的冲击声，只有令人毛骨悚然的“滋啦——”腐蚀声瞬间响起！厚重的防弹面罩镜片在这粘液气溶胶面前如同遇到了强酸，瞬间变得浑浊一片并向内凹陷！更可怕的是，那箭体溃散开后形成的油性气溶胶幕，如同有生命的瘟疫之云，借着喷射的冲势疯狂扩散开来！空气中瞬间弥漫开肉眼可见的、粘稠漂浮的铁锈红和污黑色颗粒烟尘，带着致命的热度和腥气！
“啊——我的眼睛！”那名队员发出凄厉的惨叫，面罩失效，几滴溅入他眼部防护缝隙的液体瞬间让他痛苦地捂住眼睛在地上翻滚！浓密的污染烟尘已经弥漫开来，遮蔽视线，也侵蚀着其他人匆忙戴上的呼吸器滤芯。
“焚化它！现在！”史密斯的声音斩断了任何犹豫！同时拔出手枪，对着那还在挣扎变异、胸腔再度鼓胀试图第二次喷吐的“周涛”，清空了弹匣！子弹打进它鼓胀的胸腔，并未致命，却爆开几个血洞，喷溅出更多污浊的荧光粘液！
呼！呼！
两道粗壮的火龙几乎同时从左前方和右后方的喷火兵处咆哮而出！这一次，燃烧的洪流不再是针对前进的阻碍，而是对准那彻底异化的污染源和它所释放的、仍在弥漫扩大的致命气溶胶烟云！
高温瞬间引燃了扩散的油性气溶胶！空气仿佛被点燃！一片橘红色的火焰之墙在周涛变异体和其前方区域轰然腾起！那怪物在核心烈焰中被彻底吞噬，发出持续不断、扭曲变调的尖啸，臃肿的身体在高温中剧烈融化、塌缩。
火焰净化着毒雾，发出噼啪爆裂和油脂燃烧的声音。广场短暂地被照得亮如白昼，也映照出每一个士兵面罩下或绝望、或冷硬、或反胃到几乎呕吐的脸孔。空气中充斥着火焰焚烧粘液的恶臭、腐蚀面罩的酸味、以及被火焰强制氧化分解的甜腥铁锈腐败气，让人头晕目眩。
史密斯站在原地，任凭灼热的气浪拂过他冰冷的战术面颊。他看着火焰中那逐渐化为焦炭、不再动弹的“前警长”，看着刚刚遭受污染冲击、正在战友帮助下痛苦洗消挣扎的队员，看着前方被烟火弥漫、似乎永无尽头的幽暗街区。
夜风穿过燃烧的广场，带着火焰的呼啸。更深处的阴影里，无数细微的、荧红的粘液碎块如同受惊的蚁群，在焦黑的废墟中向着更阴暗、更危险的地带悄然蠕动、汇聚。它们所带走的，是人类最深沉的恐惧，以及这片新生区核心，未曾知晓的秘密。
“清除污染区。”史密斯的声音沙哑，每个字都像是从磨损的钢铁上刮下来，“医护兵跟进，处理伤员。其余单位，保持火力。我们，继续前进。”他迈步，靴底踩踏着还在冒热气的灰烬，将冰冷的指令连同更冰冷的决心，带向那孕育怪物的黑暗心脏。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