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至死方休的战争，在爆炸的声浪和炽热的火光中。由晨宇曦再次终结……
晨宇曦的身体，在火箭弹发射的巨大后坐力和胸口的致命枪伤双重作用下，如同被折断的枯枝，失去了所有力量。他再也无法握住火箭筒，沉重的武器脱手坠落。他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生命的温度正在飞速流逝。他最后看到的，是下方街道上，那些瘫软的怪物，以及远处夜空中，那几架警用直升机盘旋的灯光。
结束了。
他嘴角似乎想扯动一下，却连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意识如同沉入冰冷的海底，迅速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降落伞带着他失去意识的身体，如同飘零的落叶，向着下方燃烧的、混乱的、却又仿佛重归死寂的城市废墟，缓缓飘落。
风，掠过破碎的城市，发出呜咽。
火焰在废墟中静静燃烧，发出噼啪的轻响。
然后，彻底归于沉寂。
时间开始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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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钟显示五点半，我起身给女儿煮牛奶。
厨房窗外晨光熹微，她蹦跳着闯进来，把早餐泡进我的咖啡杯。
幼儿园晚归路上，她晃着我的手唱跑调的歌：“等我有钱啦，买个爸爸送自己。”
深夜哄睡时，她偷偷往我睡衣口袋塞了颗快融化的梨糖。
这枚糖果贴着我的心跳滚烫起来，熨平了所有疲惫的褶皱。
我们彼此照亮的小世界，是暗夜人间最温柔的发光体。
五点二十八分。闹钟还没响，老孟（孟华易）就醒了。房间还包裹在尚未褪尽的浓重夜色中，空气微凉，唯有他自己急促的节奏在耳膜内敲击着孤寂的回响。他侧耳倾听片刻，门缝下没有一丝光亮漏进来——隔壁的小家伙还在沉沉安睡。意识像水里的浮标，一点一点挣扎着，终于顶破了粘稠的睡意，漂浮上来。他轻轻起身，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悄无声息地拉开门，把自己揉进了这个半睡半醒的黎明之中。
厨房窗户像一块悬空幕布，灰蒙蒙地映着外面模糊的天色。老孟拧开炉灶开关，幽蓝的小火苗“噗”地燃起，舔舐着不锈钢奶锅底部。寒意驱散了些许，他熟练地从冰箱拿出盒装牛奶，哗啦啦倒进锅里。白色的牛奶旋出小小的漩涡，一点点加热，散发出温热氤氲的香甜气味，渐渐弥漫整个空间，温暖开始攀上墙面瓷砖上的寒凉微冷。
正当牛奶边缘漾开细小的涟漪，门廊里“啪嗒啪嗒”的轻微脚步声响起了。老孟没有回头，嘴角却微微向上弯了弯，仿佛已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小身影——女儿小沐赤着脚丫，一步一顿地踩进来，身上裹着她毛茸茸的粉色浣熊图案睡袍，帽子拖在脑后，那模样就像一只尚未彻底睡醒、从林间浓雾跌跌撞撞摸索出来的迷糊小熊。
“爸爸……”小沐带着浓重睡意和一点点奶气的轻唤，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
小沐径直走到料理台旁，踮着脚，努力想看清锅里冒泡的牛奶。可对她来说台沿实在有些高，她小脸皱起来，双手焦急地拍打着冰冷光滑的金属边缘。
“饿了？”老孟轻笑一声，探手摸来小沐的专用小碗搁好，白底面上印着只咧嘴大笑的小浣熊。雪白的牛奶缓缓注入小碗，细腻的奶沫沿着碗壁轻柔堆叠开来。他又拿起一旁的燕麦片袋，抖出脆生生的薄片燕麦，洒落到牛奶上，燕麦簌簌降下，如同初雪降落湖面般静谧无声，在牛奶柔软的拥抱中渐渐塌陷软润。
老孟刚要直起有些发酸的腰，小沐已经等不及了。她伸出小手，一把抓起搁在盘子里的全麦面包片，对着爸爸那杯刚泡好、正升腾着温暖雾气的黑咖啡杯，狠狠往里一戳。
“哎哟！小捣蛋！”老孟佯装生气，作势欲呵小女儿痒痒。可小沐早有防备，小手沾着奶皮，咯咯笑着泥鳅似的敏捷一扭，一溜烟逃到了厨房另一头。她捧着那碗被面包浸得微塌的牛奶燕麦，躲到老孟背后的墙角小板凳上蜷缩起来，小心翼翼地用小木勺舀起黏糊糊的混合物，鼓着腮帮子，认真而缓慢地吹气降温。窗玻璃上，微薄的晨曦终于艰难地穿透云层，无声地洒下淡金色光点，安静地盘旋在埋头吹气进食的小小身影上，像在守护一个不愿醒来的梦。
阳光悄悄爬升，空气终于被染得明亮又透彻。老孟拿起背包搭上肩膀，习惯性地在玄关穿衣镜前瞥了一眼自己：镜子里那张脸，映照出了太多疲惫的痕迹，眼睑下圈着淡淡的黑青。岁月悄然在额头与眼角刻下浅浅的沟壑，发梢间也钻出点点若有若无的银丝。他没作声，转身拉开女儿小卧室的门。
晨光轻柔涌入她的房间。小沐还赖在床上，被子上印着宇宙飞船和星星的图案，整床被子团成乱糟糟的一团。她的脸颊陷在松软的枕头里，睡得红扑扑，微卷的黑发毛茸茸地搭在额前。老孟在床沿坐下，床垫发出轻声低吟，他指尖轻柔掠过女儿柔软的刘海，小声唤道：“小沐，时间到了哦。”
回应他的只是更深更沉的熟睡气息。小脑袋还任性地转向另一边蹭了蹭，卷发凌乱散落枕面。老孟脸上却浮起一丝浅浅的笑意，耐心地俯身，温暖的手掌轻轻包裹女儿小小的、软嫩的脚心。
如同接通了某个奇妙的电源，床上那团裹着被子的小身体突然一颤，随即爆发出一串闷在被子里、带着浓厚睡意的“咯咯”笑声。“痒！痒！爸爸坏！”小沐一边缩脚，一边终于掀开被子。带着一副倔强的起床气，紧闭着眼在爸爸帮助下挣扎着坐起来，开始闭着眼睛摸索外套袖子。
幼儿园在几站公交车外一片热闹的老旧社区尽头。小沐蹦蹦跳跳一路前行，小手紧紧攥着老孟的两根手指，书包在她身后晃悠得几乎要飞起来。到了幼儿园门口，她忽然停下脚步，仰起脸看爸爸，大眼睛亮晶晶盛满了晨光。“爸爸要第一个来接哦！”
下午五点，幼儿园铁门敞开了缝隙。色彩鲜艳的小人潮欢快涌出来，叽叽喳喳喧嚣一片。家长们纷纷聚上前去包围，目光在人潮缝隙里搜寻着熟悉的小脸蛋。老孟立在人群后几级台阶远处，半边身子倚靠着身后有些掉皮的梧桐树干。夕阳拖着长长的影子，光斑慢条斯理地滑过台阶，从第三级爬到第八级，他的目光在人群里一遍遍耐心巡睃。
骤然间，人群缝隙里，一个蹦跳的小小身影冲撞出来，像颗明亮的小卫星脱离既定轨道，朝着他的方向径直奔突而来！
“爸爸！”那个响亮清脆声音，带着阳光余温直闯入老孟的耳膜。小沐的辫子几乎散了架，在奔跑中放肆飞舞，书包在她背上一耸一耸欢快跳跃。
她“咚”地一头撞进老孟怀里，带着一身幼儿园里留下的那种温热、略微发黏的尘土混合汗水的气息。巨大的冲力让老孟不由自主晃了一下，胸腔里那颗疲惫的心，瞬间被撞软，撞得化开一道暖流。老孟顺势弯下身，手臂一揽，轻巧就把女儿像包裹棉花团一样抱了起来。小小身子温顺地靠在他肩头，暖暖的小脸贴上他的鬓角，软乎乎的触感融化了肩头久站微微堆积的僵硬和酸疼。
“今天听话没？”他轻声问道。
“嗯！”小沐用力点头，小胳膊搂紧爸爸的脖子。
她突然挣了一下，执意要下来。双脚一着地，立刻反手攥住老孟的食指，像抓住了一根安全又牢靠的登山杖。她拖着他往前走，脚下的步子还带着幼儿园游戏时学来的独特跳跃节奏，每一步都踏得任性而喜悦。
阳光变得金黄而柔软，长长流淌在归家路上。人行道砖缝里的碎草叶被染成金色毛边。小沐晃着牵爸爸的手，小小的步子踏出不成形的节奏，忽然放开嗓子，稚嫩的声音在黄昏温润的空气里起起落落：
“我有钱啦——好多钱！”
她停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自己巨大的财富该怎么处置，然后郑重地宣布：
“买个爸爸——送自己！买个爸爸，送给我——”
歌声荒腔走板得毫无边际，词句被随心篡改。每一个跑偏的音符砸在黄昏的寂静里，却都像小小的金粒子，在老孟的心湖漾开一圈又一圈无声的涟漪。那笨拙而绝对真诚的“宣言”，是他听过的最荒唐也最昂贵的“采购清单”。暖流从相握的手指蔓延而上，灌满了胸腔的每寸角落，驱散了写字楼带来的滞闷寒意。他任由女儿的小手牵引着，随着她毫无章法的步子，踏碎了铺满一地的橘色霞光。
城市的夜色如同一块无声的巨大幕布缓缓降下，悄悄吞噬了窗外世界的喧嚣车马和闪烁灯火。一盏暖黄的床头小灯在房间里孤独地撑起一方小小光域，温柔地笼罩着床上那一小团被子裹起的鼓包。白日喧闹的小沐此刻早已沉沉睡去，唯有几缕不听话的柔软卷发，微微翘在枕边，在暖黄色光晕中，纤毫毕现地捕捉着老孟的目光。
终于完成了一天的收尾工作后，老孟合上电脑，屏幕上冰冷的蓝光瞬间消失，房间里只剩那一隅宁静的小黄灯亮着光。他蹑手蹑脚走到床边坐下，木质床架发出了轻微的吱呀叹息。俯视床上那个毫无防备、呼吸轻柔起伏的小鼓包，似乎有种无法言喻的东西在身体里安静流淌而过，洗去一身喧嚣尘埃和疲惫的印记。他动作轻缓地伸手，替她把滑到脸颊的一缕黑发拨到耳后。发丝触手细腻柔软，如同滑过指尖最轻柔的微风。
谁知他刚要起身关灯，被窝里的小人儿竟微微动了动。长长的睫毛像受惊蝴蝶翅膀扑簌着掀开，露出一双带着惺忪水汽的大眼睛。
“爸爸……”
声音软糯得像要融化的棉花糖。
“嗯？”老孟立即停住动作，心瞬间温软得如同被暖风包裹的春泥。
小沐没答话，只在被窝里窸窸窣窣翻动起来。她半坐起身，脸蛋在微弱的光线下依旧泛着粉红。那只小小的手在被子和枕头下面摸索片刻，终于找到了目标。她爬过枕头，朝老孟伸出手，小拳头攥得紧紧。
“给你。”她摊开粉红色的手心，一枚被体温和紧握焐得有点发黏、几乎变形的梨味水果硬糖静静躺在那里。糖纸被握得起了皱，折射出一圈油腻腻的光晕。
“给爸爸留的？”老孟心头再次翻涌暖意，伸手要接那枚带着孩子体温的小小馈赠。
小沐却忽然攥紧小拳头躲开了。她不由分说，伸出另一只手，摸索着拉开老孟那件旧法兰绒格子睡衣宽大的口袋，精准地把糖丢了进去。动作流畅得像是演练过无数次。隔着一层薄薄的绒布，老孟感觉到那枚温热的、微黏的糖块轻轻撞了自己一下，随即沉甸甸地落进深深的衣袋底部。
老孟的手在口袋上方停顿了一下，没有去碰那颗糖，只是隔着粗糙的绒布，感知到那里一颗小小的硬物正散发着微弱但固执的热度，贴着他的心跳，熨帖着被一天奔忙揉搓出来的所有微末褶皱。
“睡吧，”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温柔，像在雪夜里低语，“爸爸有糖了。”他伸出手，宽厚的手掌轻轻覆盖在小沐温热饱满的额头上，如同在轻轻拂去露珠。
孩子的眼睛一点点眯成缝，长长睫毛合了起来，沉入了安稳的睡眠之海。那颗几乎消融的糖果安稳而执拗地栖息在他睡衣口袋深处，贴着他身体最恒常搏动的位置。那轻微却持续的温热感，无声无息流进他心内每一道细微缝隙，那些角落被无声地填补、覆盖、抚平。白天里那些细微的磨折、喉咙间挥之不去的干涩、心头被风霜刮过的细痕……都被这小小衣袋深处微弱而真实的热度缓缓熨烫。空气柔软得近乎凝固，那枚平凡的雪梨糖，正无声释放着奇异强大的修复魔力。
夜色渐深浓，窗外的霓虹已经黯淡成了遥远的模糊光晕。老孟没有立即躺下。他坐在床沿，目光落回那盏安静燃烧的小夜灯上。光线温顺如同流水，静静流淌过他放在床头那本翻开的书页间，照亮那些整齐划一的铅字。不知过了多久，他侧过脸，看着身旁那小小的、沉睡的侧影。暖黄灯光下，几丝绒软蓬松的婴儿发丝，在她光洁饱满的额际微微卷曲着、颤抖着，如同最娇嫩的黑色的植物幼芽，在朦胧的微醺光线下舒展着神秘生长的姿态。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无声地逡巡描摹，那张全然信赖而柔美的小脸。一种沉甸甸、无比踏实的感觉从心底深处涌上来，像一片温暖的海水轻轻托起胸膛。喧嚣的世间逐渐遥远朦胧下去，窗框框住的一方深邃暗夜正凝视着这小小的、被灯光守护的天地。疲惫，那从白昼延伸而来、潜伏在骨缝与思绪边缘的灰色影子，渐渐淡褪，被那枚雪梨糖般执拗的暖意彻底融化。倦了的世界沉沉滑入安眠。
小小女儿，连同口袋深处那颗几乎被体温融化的糖，它们共同释放的微光，在无边的夜色人间轻轻扩散开来，这看似微小却坚实的光芒，成为了这沉沉暗夜宇宙间最温柔、最不容置疑的光体——
他坐在她那蓬松柔软的发卷旁，竟感到周身已被一片柔和的光亮环绕笼罩，这光晕在寂静的房间里悄然低语着，仿佛正昭示着人世间所有漂泊离散此刻都尽数归位。原来此刻团圆，不依靠外物所赠，而是灵魂彼此照亮时最安宁的自成宇宙。
衣袋深处那颗小小的糖块，此刻正用微弱却持久的暖意，应和着胸腔里沉稳均匀的心跳声。
老孟轻轻合上书页，房间里，光晕温柔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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