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轿车碾过路面碎石,细碎的摩擦声裹着晨雾漫开,老孟攥着方向盘的指节泛出青白,指腹无意识摩挲着皮质握把。晨宇曦目光扫过窗外熟悉的街景,眼底静得像深冬的湖面,连一丝波澜都不肯泛起。上次处置晨予曦时,他曾在此处捕捉到一缕同源的神眷气息——那气息像暗夜里悬着的烛火,微弱却执拗,此刻正顺着记忆的纹路牵引,让车子稳稳停在挂着“雾隐”木牌的酒吧前。
车门轻合。单片眼镜冰凉的金属边框贴着皮肤,镜片上骤然漫开一层淡光,细弱得足以逃过旁人眼底。以镜片为媒,未来的片段如流水般涌进脑海:酒吧地下室的长廊浸在昏黄里,经理面色凝重地站在暗门前,还有一张铺着深棕桌布的长桌,画面最后定格在那只扣在桌面上的左轮手枪,便骤然消散,没留下更多线索——因为,他在一个房间里等了太久,短短一个小时的片段,实在没有太多信息。
镜片的光渐渐褪去,晨宇曦神色未变,转身将手机递给驾驶位的老孟,声音平稳得像落在石上的雨:“按导航去城西废弃仓库等我,相册里有那怪物的资料,你能看;其他文件夹我安了木马,没有特定锁屏密码,一打开就会销毁。要是真销毁了,我们的合作,也就到此为止了。”老孟接过手机时,指尖触到他残留的凉意,到了嘴边的疑问,却被晨宇曦眼底的冷静慑住,最终只重重一点头,发动车子,缓缓融进暗夜里。
晨宇曦摘下单片眼镜,用丝绒布细细擦拭,布面的柔软蹭过指尖,与他此刻紧绷却平静的神经,形成一种微妙的映衬。推开门,酒吧里的喧嚣瞬间涌来,酒精的浓烈与烟草的醇厚缠在一起,他却像未闻未见,脚步没半分停顿,径直走向吧台后那个穿黑色西装、袖口别着银质徽章的男人——正是他预知里会遇见的经理。
“这里既是神眷者的聚集地,我便需要你们中几人的帮助。”他开口时,刻意加重了“神眷者”三个字,目光直直落在经理骤然收缩的瞳孔上。这话像一把恰好匹配的钥匙,瞬间解开了经理眼底的戒备。对方上下打量他片刻,压下眼底的惊疑,终是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领着他穿过吧台后的暗门,沿着狭窄的楼梯往下走,地下室的凉意,渐渐漫上脚踝。
在招待室枯等近一个小时,晨宇曦才被引着往外走。地下室的空气比地面更凉,长廊两侧的壁灯泛着昏黄的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贴在斑驳的墙面上,随脚步轻轻晃动。推开尽头的木门,一间宽敞的房间映入眼帘,正中央摆着一张四五米长的胡桃木圆桌,桌沿雕着繁复的暗纹,在灯光下泛着沉郁的光泽,像藏着无数秘密。
圆桌主位上坐着个男人,瞧着该是这里的主事人。他抬眼看来,面色不善,眉峰拧成一道冷硬的褶皱,脖颈间那条金项链格外惹眼——链身粗壮,中间嵌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暗色宝石,宝石表面没半分光泽,像裹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晃了晃。
晨宇曦站在门口,没再动用预知能力,此刻脑海里一片空白,单片眼镜被妥帖放进内侧口袋,未来的走向,彻底成了未知。可他脸上依旧没半分慌乱,只是平静地与那男人对视,等着对方先开口。过了片刻,他才迈开脚步,走到桌边坐下,脊背挺得笔直。
男人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抬手从腰间摸出一把左轮手枪,枪身是暗黑色的哑光材质,握把处缠着深棕色的皮绳,泛着陈旧的光泽。他将枪口朝下,垂直抵在桌面上,手腕轻轻向右一甩,“咔嗒”一声轻响,银色的弹巢便顺势滑了出来。紧接着,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弹巢边缘,指尖微微发力,弹巢便快速转动起来,“哗啦啦”的细微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像敲在人心上的鼓点。
不过两秒,他手腕再向左一甩,弹巢精准复位,又是“咔嗒”一声,与枪身严丝合缝,分毫不差。随后,他把枪扣在桌面上,指尖轻轻一推,手枪便顺着光滑的桌面缓缓滑向晨宇曦,最终停在他面前,枪口直直对着他,无形的压迫感,瞬间漫满了整个房间。
“我们只接受能者与智者。”男人的声音里裹着轻蔑,“这里面有一发子弹,你得对着自己的太阳穴发射。赢了,我们就欢迎你加入,也会给你想要的帮助;至于我——目前还没输过。”
晨宇曦平静地靠着椅背,没去碰那把枪。男人见状,又从腰间摸出一把左轮手枪,枪口直直对准他,语气里多了几分催促:“你只有30秒时间考虑。”
晨宇曦淡淡瞥了他一眼,没到十秒,便伸手拿起了桌上的枪,声音依旧平稳:“首先,你们说只接受能者与智者,那这个测试,必然能靠智慧破解,而非运气。子弹此刻一定在第一枪的弹巢里——你转弹巢时故意放慢速度,我虽看不见内部,可你显然经过反复练习,能精准控制弹巢位置,否则不会特意放慢动作;若是靠运气赌输赢,这测试便没了意义。”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之间的距离:“再者,我们隔得这么远,你不怕我反击,还执意要我对着太阳穴开枪,显然枪里装的是空包弹。你不肯让我查看弹巢,不过是怕暴露这点。还有,你说自己从没输过,若枪里真没有子弹,先前那些‘测试者’只需拒绝开枪,你便已经输了——所以我敢断定,空包弹,才是这测试的关键。”
话音落时,晨宇曦抬手将枪对准了男人,指尖扣下扳机。“砰”的一声枪响,却没见半颗子弹飞出。他将枪重新扣在桌面上,轻轻一推,让枪滑回男人面前,补充道:“另外,神眷者各有能力,若真逼到绝境,难免会反击,对你而言,未知的敌人最是危险。所以最稳妥的办法,便是不以真面目示人——你胸前挂着的那颗宝石,是摄像头伪装的吧?”
他的话刚说完,身后的门便缓缓打开,一个人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来,指尖还带着鼓掌的声响,声音清朗,满是敬佩:“好一番缜密的推理,实在让人佩服。”可话音未落,一把冰凉的匕首便抵在了晨宇曦的脖子上,距离近得可怕,他稍一咽口水,喉咙便会被刀刃划破。
“你是预知未来的能力者,对吧?”男人的声音里没了先前的敬佩,多了几分警惕,“我不信有人能在十秒内推理出所有真相,还能如此平静;更何况,‘神眷者’三个字,本是这里的暗语,你怎么会知道?”
晨宇曦神色未变,声音依旧平稳:“我的力量本就源自神,说自己是神眷者,本就没错。再者,我虽有预知能力,却从不会让自己陷入‘未知’的绝境——若我预知到今日会被人用匕首抵着脖子,怎么可能主动来这里?我现在清楚知道自己的未来,绝不会死,更不会让决定权落在别人手里,哪怕只有十亿分之一的死亡可能,我也会避开。”
他抬眼看向男人,语气里多了几分笃定:“若是你不信,我能从那些怪物和警方手里无伤脱离,那我也只好让我的同伴,把你们神眷者聚集在此的证据,全部捅出去。你该听过我的名字,晨宇曦从不说谎。还有,你和我的人,都不知道我在手机里设的程序密码——我是计算机硕士,想在程序里加几道防护,再简单不过。你还有五分钟时间考虑,是合作,还是鱼死网破。”
匕首抵在脖子上的力道渐渐松开,男人缓步走到晨宇曦面前,伸出手:“欢迎合作,晨宇曦。恭喜你,通过了所有测试。”
晨宇曦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你也是假的。”
男人坦然点头,笑容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是,你现在还不够格,没资格见真正的主事人。”
晨宇曦面无表情地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角:“记得你们对我的承诺,准备好能提供的最高帮助,别让我失望。”
男人依旧笑着,语气诚恳:“当然,我们从不会失信于合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