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指尖在皮质椅背上轻轻敲着,节奏慢得像在数着秒,每一下都敲在沉默的缝隙里。他先前脸上的客气早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审视的冷意,声音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钢针,猝不及防刺破了房间里维持许久的平和:“只是希望您别误会,晨先生,您的预知能力,未必就能压过我们所有人。”
他刻意顿了顿,目光扫过晨宇曦垂在身侧的手——那只手正有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单片眼镜的边缘,布料下的金属轮廓隐约可见。“毕竟,您刚刚和那只怪物在马路缠斗时,附近的监控可没闲着。”男人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每个字都像带了钩子,“从您跳车,到用能力预判怪物的攻击,再到最后用警察逼退它,全程都拍下来了。哦对了,您离开后,绕去城东的仓库,再来到我们这里,这一路的监控,我们也‘借’来看了。”
晨宇曦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前,暖色的灯光洒落,却没染上半分暖意。他的肩线绷得笔直,像拉满的弓弦,连肩胛骨的轮廓都显了出来。脸上没有半分波澜,仿佛背后的话语只是一阵吹过耳畔的风,可垂在身侧的手指却悄悄收紧了——他没想到俱乐部连这种犄角旮旯的监控都能拿到,这手段比他预想的更硬。
“你们能拿到这些监控,就不怕哪天流到警方手里?”晨宇曦的声音很淡,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可尾音里藏着的暗刺却没藏住。他没回头,却能想象到男人此刻的表情——大概率是带着傲慢的不屑,这是异能者俱乐部一贯的姿态,觉得自己能凌驾于常规规则之上。
“那不可能。”男人的笑声从背后传来,裹着毫不掩饰的傲慢,“我们可是异能者俱乐部,要是连这点控场的手段都没有,早被那些想抓‘异常’的机构盯上了。晨先生,您该清楚,这行里的规矩,从来不是警方能管的。”
晨宇曦终于侧过脸,金边单片眼镜还没戴,右眼的眼尾微微上挑,却没什么温度,反而像在丈量对方的胆量:“所以,你们费这么大劲查我的行踪,是觊觎我的预知能力?”
男人脸上的笑瞬间收了,语气里多了层忌惮,连敲沙发的手指都停了:“哪敢。您现在是‘代理人’,是神明指定要保的人——谁会冒着风险动您?”他往前倾了倾身,声音压得低了些,“您别忘了,现在有多少观众等着看你们之间的博弈呢?让观众失望的代价,我们可担不起。毕竟,您现在可是这个‘舞台’上最不能少的角色。”
这话听着是让步,实则是赤裸裸的警告:你的价值和我们的利益绑在一起,别想着独来独往,更别想着脱离掌控。晨宇曦心里门儿清,俱乐部不是怕他,是怕失去“代理人”这个能稳定观众的招牌,怕后续的异常事件没人能提前预判。
他没接话,只是抬手理了理风衣的领口,冷声道:“既然你们不敢动我,那我希望,接下来对付晨予曦的事,你们能全力配合——情报、武器,我要什么,你们给什么。”
“那是自然。”男人松了口气,脸上又恢复了先前的客气,甚至站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稍后我会让特助跟您对接,他手里有最近查到的晨予曦的行踪,和一些帮手。您或许能用得上。”
“我还有事,先走了。”晨宇曦转身就走,动作干脆得没有一丝拖泥带水,仿佛这房间里的空气都让他觉得多余。路过玄关时,他指尖从口袋里勾出那枚金边单片眼镜,金属链在指尖绕了一圈,然后轻轻扣在右眼上——“咔”的一声轻响,像终于戴好了属于自己的武器。镜片反射着走廊冷白的灯光,瞬间遮住了眼底的算计。
刚踏出俱乐部大门,一辆黑色轿车就稳稳停在面前,车窗降下,露出经理那张总是带着笑的脸,语气恭敬得有些刻意:“晨先生,主持人特意让我叫车送您,知道您接下来要去老孟那边,路线我都查好了,您别嫌弃。”
“替我谢他。”晨宇曦弯腰上车,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疏离的客气。车门关上的瞬间,他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摩挲着镜片边缘——主持人的示好来得太巧,是怕他刚才在里面受了气,还是想借着“送车”的由头,盯着他的行踪?他拿出手机,给老孟发消息。
车最终停在城郊的废弃仓库外,老孟早等在门口,他脸上的胡茬没刮,眼下还有淡淡的青黑。看到晨宇曦从车上下来,老孟快步迎上去,试探性地问:“谈拢了?”
晨宇曦点点头:“先去集团,别耽误。”两人没多聊,绕到仓库后面开车。
集团大楼的电梯里,晨宇曦对着镜子理了理衬衫领口,把装着证据的公文包提在手上。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前台小姐的目光扫过来,先是惊讶,随即又低下头,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着——不用想,肯定是给玄宇辰通风报信了。
玄宇辰的办公室门没关严,晨宇曦推开门时,正看见他坐在老板椅上,手里攥着支钢笔,笔尖悬在文件上,却没落下。听到动静,玄宇辰猛地抬头,看到晨宇曦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手里的钢笔“啪”地掉在桌上,滚了几圈撞在桌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你居然没死?”玄宇辰的声音发颤,身体往后缩了缩。
“别说废话。”晨宇曦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叠文件,“哗啦”一声甩在桌上。纸张散开,露出里面的照片和报告——有实验室里泡在营养液里的变异体,有员工手写的实验记录,还有玄宇辰签字批准的“活体实验”申请。“这些都是你搞黑暗实验的证据,”晨宇曦的语气没有商量的余地,“分离药剂,现在给我。不然明天一早,这些东西就会出现在所有媒体的头条上。别忧虑,我肯定设定了发送程序。”
玄宇辰盯着文件,脸色从白变青,再从青变紫,手指死死攥着桌沿,指节泛白。他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最终咬着牙拿起内线电话,声音沙哑:“把实验室里的‘分离剂’拿上来,现在。”
没过多久,秘书端着个金属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一支银色的药剂管——管身有拇指粗,长度不到十厘米,里面的液体像凝固的星光,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晨宇曦拿起药剂管,指尖触到金属管壁时,能感觉到一丝凉意。这是能让他和001分离的唯一希望,也是他接下来对付晨予曦的关键。
临时住处是栋老旧的居民楼,晨宇曦来到屋子里,把药剂管放在桌角,用个铁盒子盖着——怕不小心碰倒,也怕被人发现。然后他蹲下身,从纸箱里倒出一堆子弹和改装工具:银色的弹壳、黑色的火药、细小的螺丝刀、钳子等等。
他指尖夹着一把毫米级的螺丝刀,一点点调整子弹的口径——这是他特意设计的“破甲弹”,弹头里掺了分离药剂,对付晨予曦肯定有用。金属摩擦的细碎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咔嗒、咔嗒”,每一下都像在为即将到来的决战拧紧发条。桌子旁边的窗户被深灰色窗帘遮住,只留了条缝隙,能看到外面的天空已经暗了下来,月光透过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影。
58分钟前刚用过预知,接下来2分钟还算安全。晨宇曦头也不抬地想着,手里的动作没停,等闹钟响,我再发动一次能力,看看晨予曦有没有什么动作。
老孟蹲在旁边的地上,擦着一把改装过的步枪——枪管比普通步枪粗。擦枪的布子被他攥得皱巴巴的,动作有些重,偶尔会发出“蹭”的一声响,能看出来他还没从上次的伤痛里完全走出来,也能看出来他对晨予曦的恨。
晨宇曦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无限蓝牙耳机,然后把耳机塞进左耳——这是为了防止闹钟声音被外面的人听见。他口袋里的手机定了闹钟。
金属闹钟的“叮”声刚落,晨宇曦指尖刚触到单片眼镜的金属链,准备催动预知能力时,楼下突然传来“哗啦”一声脆响——是玻璃碎裂的声音!紧接着,“哐当”一声闷响,一块棱角锋利的石头撞碎了他面前的窗户!
窗帘被气流掀得飞起来,碎玻璃像冰碴子似的溅在桌上,有的落在子弹上,发出“叮”的轻响;有的溅在晨宇曦手背上,划出一道细小的血痕,疼得他指尖一缩。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道黑影顺着窗台翻了进来——风衣下摆扫过满地碎玻璃,发出“咯吱”的刺耳声,来人站稳后,抬起头,露出一张和晨宇曦有十分像的脸,只是眼神里满是疯狂的笑意。
是晨予曦!
“你以为躲在这种破楼里,就能逃得过?”晨予曦的声音带着001赋予的诡异动听,像掺了蜜糖的毒药,可每个字都透着刺骨的冷意。他掌心突然泛起一层淡绿色的光,紧接着,一道墨绿色的酸液“噗”地喷了出来,直扑晨宇曦面前的桌子。
酸液落在桌面的瞬间,先是泛起一层细密的白泡,紧接着“滋啦”一声炸开,棕褐色的木纹瞬间被蚀成焦黑,烟气裹着刺鼻的腐味往鼻腔里钻,呛得人喉咙发紧。桌角的铁盒子被酸液溅到,里面的分离药剂管露了出来——剩下的酸液刚好溅在药剂管的管壁上,瞬间冒起一层黑泡,晨宇曦心一沉,猛地向后翻倒!
后背撞在装满工具的纸箱上,金属扳手、钳子“哗啦啦”砸下来,砸在他肩上生疼,可他顾不上疼,指尖已经扣住了腰间的手枪——那是一把改装过的格洛克17,配备一百发大弹鼓。
“砰!砰!砰!”枪声在逼仄的房间里炸开,回声撞得耳膜发鸣,震得窗户玻璃的碎渣又掉下来几片。晨予曦早有准备,掌心与身后瞬间弹出几道红色的触手——触手像橡胶一样有弹性,表面还沾着黏糊糊的液体,可速度还是慢了一步。子弹穿透触手的瞬间,发出“噗”的一声闷响,然后直直打在晨予曦的肩上和小腹上。
血珠溅在墙面的破洞上,顺着砖缝往下淌,在地面积成小小的血洼。晨予曦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可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不错嘛,晨宇曦,你的反应还是这么快。”
老孟见状,猛地红了眼,一把抄起墙角的改装步枪,枪口对准晨予曦,手指扣在扳机上:“这次看你往哪跑!”他眼里只有怒火。
可晨予曦早盯着窗边的缺口,见老孟扣扳机的瞬间,他脚尖在窗台边缘一蹬,身体突然向后折成个诡异的角度——像片被狂风扯断的枯叶,直直往二楼楼下坠去!风衣下摆被气流掀得翻卷,露出里面沾着血的衣角。
老孟的燃烧弹擦着晨予曦的衣角射空,“轰”的一声炸在对面楼的窗户上——橙红色的火球瞬间吞没了那扇窗户,玻璃碎片和木屑飞得到处都是,热浪裹着黑烟升向天空。
“别追!他有诈!”晨宇曦心头一紧,顾不上拍掉身上的碎玻璃,冲过去一把拽住老孟的衣角,连拉带扯地往门外冲。他刚才发动了预知,看到晨予曦扔了枚黑色的炸弹上来。能掀翻整个房间!
话音刚落,一枚黑色的炸弹从窗户缺口扔了进来!“轰隆——”气浪瞬间掀翻了桌子,桌上的子弹、工具飞得满地都是,木屑混着酸液的腐味扑了满脸,晨宇曦和老孟被气浪推得踉跄了几步,后背撞在门板上,“砰”的一声,门板差点被撞得脱臼。
两人跌跌撞撞跑出大门,站在楼梯间里,晨宇曦扶着墙,大口喘着气——刚才的爆炸让他耳鸣得厉害,眼前还有些发黑。他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发动预知能力:几分钟后,他看到电梯口的监控摄像头歪歪扭扭地挂着,镜头被砸得稀烂,电线露在外面;单元门的监控也没好到哪去,外壳被打碎,里面的零件散落在地上。
“电梯和单元门的监控都被他破坏了。”晨宇曦睁开眼,声音有些发哑,手背上的血珠还在往下滴,滴在楼梯的水泥地上,留下一个个小小的血点,“他怕被外面的人或监控发现,所以刚才突袭的时候没敢变异——一旦变异,他身上的触手和酸液会留下太明显的‘异常’痕迹,容易被警方盯上。”
老孟扶着步枪,喘着粗气,枪口还对着楼下的方向:“那他现在在哪?”
“他早就在跟着我们了。”晨宇曦的目光扫过楼梯间的窗户,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路灯的光在玻璃上投下模糊的光影,“他用001加强后的听力,贴在楼下的天花板上听动静——这栋楼的隔音不好,我们改装武器的声音他肯定能听见。只要改装声一停,他就知道我在回忆预知画面,这时候发动突袭,正好打我个措手不及。然后开始计时。趁这个时间搞破坏。”
晨宇曦继续回忆预知内容:两人顺着楼梯往下走,刚到一楼,就看到停在楼门口的越野车——车身已经被砸得稀烂,车窗全碎,玻璃碎片散在地上,轮胎被划了几道大口子,内胎露出来,瘪得像张纸。
“现在我们只能在楼里待着。”晨宇曦盯着越野车,眉头皱得很紧,“外面不安全,他肯定在附近盯着;楼里也不安全,他随时会变异突袭——这栋楼的监控全被他毁了,他想从哪个楼梯口、哪个窗户进来,我们都不知道。”
老孟握着步枪的手在抖,却还是硬撑着,声音发颤却带着狠劲:“大不了跟他拼了!他就算变异,也挡不住燃烧弹!”
晨宇曦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周围紧闭的房门——有的房门上贴着“出租”的纸条,纸张已经泛黄;有的房门上挂着旧的春联,边角卷了起来;还有的房门缝里渗着微弱的灯光,却没听到里面有任何声音。这栋简陋的居民楼里,每一道门缝都可能藏着危险,每一个楼梯转角都可能突然冲出带着触手的晨予曦。
空气里除了灰尘的味道,还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那是晨予曦身上触手的味道,很淡,却很清晰。晨宇曦攥紧了手里的手枪,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楚:他们已经彻底掉进了晨予曦设下的绝境陷阱,接下来的每一秒,都可能是生死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