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流动是将死的倒数】
晨宇曦的指尖在楼梯间冰冷的水泥墙上蹭过,新鲜的血珠渗出来,在灰扑扑的墙面上留下几道暗红的痕迹。他侧耳听着楼下的动静,呼吸压得极低,每一次吸气都细得像游丝,生怕稍重一点的声响,就会惊扰了潜伏在黑暗里的毒蛇——那毒蛇正用冰冷的信子,舔舐着他们的气息。
老孟的喘息声就在右耳边,粗重得几乎要撕裂空气,每一次起伏都带着劫后余生的慌乱。改装步枪的金属枪管抵在晨宇曦肩头,冰得刺骨,那寒意顺着布料钻进皮肤,激得他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两人贴在楼梯转角的阴影里,像两尊紧绷的石像,只有胸腔的起伏证明他们还活着。
“他来了。”晨宇曦比手势,只有微弱的气流拂过老孟的耳廓。打完手势的瞬间,他猛地拽住老孟持着步枪的胳膊向后一扯,示意老孟离开楼梯间退居楼道里防守。,楼梯拐角处便传来“嗤”的一声轻响——那声音黏腻到,像蛇鳞刮过石头。
一枚黑色的管状物从楼梯下方被丢上来,外壳泛着哑光,落地时滚动几圈,稳稳停在两人方才站立的位置。
“趴下!”晨宇曦吼出这两个字的同时,身体已经像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般蜷缩起来,左臂死死箍住老孟的头,将他的脸按在自己怀里。老孟甚至来不及反应,喉咙里刚滚出半声惊呼,就听见一声沉闷的“轰隆”。气浪裹挟着碎石和烟尘扑面而来,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像是有无数只蜜蜂钻进了耳道,疯狂地扇动翅膀。
楼梯间的灯管应声炸裂,玻璃碎片如雨点般砸在背上,细小的锐器穿透单薄的衣料,刺进皮肉里,疼得钻心,又带着炸药灼烧后的灼热感。晨宇曦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顺着后背往下淌,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老孟的。
得亏晨予曦比较谨慎,怕被骗,所以用炸弹排干净楼梯间后,才上来。
烟尘弥漫中,晨宇曦一把夺过老孟手中的步枪,枪口稳稳指向楼梯下方。他的手指扣在扳机护圈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却没有丝毫颤抖——经历过太多次生死,他早已把恐惧丢弃,只剩下肌肉本能的反应。
他能感觉到老孟颤抖的手正摸索着捡拾刚才掉落的格洛克手枪,金属枪身与地面摩擦的声响在寂静的烟尘里格外清晰。晨宇曦用余光扫了一眼,看见那把手枪的弹鼓已经空了,但至少能制造声响,在这种对峙里,任何一点动静都可能成为突破口。只是老孟的指节白得吓人,握着枪的手抖得几乎要握不住,连枪口都歪向了天花板。
晨宇曦平静的瞄准,手指已经扣在了扳机上,手臂的肌肉绷紧得发酸。他太清楚楼下是谁了——晨予曦,那个和他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却比毒蛇更狠毒的人。对方此刻一定躲在楼梯的阴影里,像猫戏弄老鼠般,等着他们露出哪怕半寸破绽。只要对方敢探出一点身体,他就要让子弹撕开那张虚伪的脸,看看底下到底藏着怎样的黑心。
楼梯下方传来一声轻笑,那笑声倒是十分悦耳和动听,甚至可以说是摄人心魄:“为了不埋没我精心给你们设的死局,你们得以好好看清自己的死法哦!”晨予曦的声音在烟尘中荡开,每一个字都裹着病态的兴奋,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杰作,“这可是我特意为你们准备的终局!怎么能死得不明不白呢?”
晨宇曦没应声。他知道和疯子对话只会浪费时间,甚至可能被对方的节奏带着走。他单膝跪地,身体依然压低,左手迅速摸出藏在腰后的手机,屏幕在昏暗的烟尘中亮起一点微弱的光,像黑暗里的萤火。
指尖在键盘上飞速敲击,没有丝毫犹豫,一条简短的加密信息瞬间发送出去——目标是俱乐部特助的私人频道,只有四个字:“速来支援”。他甚至没抬头确认老孟是否掩护到位,只用肩膀向后轻轻一顶,用动作示意老孟退向他们刚刚遭受袭击的房间。
两人几乎是滚进屋内的。晨宇曦反手甩上门,“咔哒”一声,老旧的门锁落下,那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脆,却也格外脆弱。这扇木门薄得像层纸,根本挡不住子弹,更别说晨予曦手里的炸弹,但至少能争取几秒喘息的时间。
他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酸液和炸药混合的刺鼻气味,呛得他喉咙发疼。老孟瘫在墙角,枪口依然对着门口,额头的汗混着血往下淌,顺着脸颊滴在衣领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那血是碎石划出来的。
“他……他就在楼梯口。”老孟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握着枪的手指死死抠着扳机,指节已经泛出青白色,“再一颗……再来一颗炸弹,我们就完了。这破房子根本没地方躲。”
晨宇曦没说话。他闭上眼,额头抵着冰凉的镜片,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预知能力的冷却时间像沙漏里的最后一粒沙,在脑海里清晰地倒数——为了避开晨予曦的伏击,他用过一次预知,为了,不让自己被超级多的未来记忆拖延回神时间,或者压垮。现在,晨宇曦只用之前预知到的零碎记忆,拼凑出下一秒可能到来的死亡。
画面在脑中飞速闪回:晨予曦站在楼梯拐角,右手的触手缠着第三枚炸弹,那触手泛着红色色的光泽,上面布满细小的吸盘;他手腕轻轻一抖,炸弹划出一道低平的弧线,直冲房门;为了确保他们无处可逃,炸弹会在门框上方引爆,冲击波会把人狠狠掀进房间深处,而晨予曦会紧跟着冲进来,用触手缠住他们的脖子,看着他们窒息而死……
“他来了。”晨宇曦猛地睁眼,眼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他伸手拽住老孟的胳膊,用力向房间深处拖去。老孟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被拉得踉跄,刚扑到墙角,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门板被炸弹的冲击波炸开,木屑夹着滚烫的气浪扑面而来,打在脸上又疼又烫。
晨宇曦下意识抬臂护住头脸,一块尖锐的木刺狠狠扎进小臂,鲜血瞬间涌了出来,疼得他眼前发黑,几乎要晕过去。但他强撑着没倒——更糟的情况出现了:门外没有传来晨予曦的脚步声,也没有触手挥舞的声响。
晨予曦没冲进来。
“他在等。”晨宇曦喘着粗气,用没受伤的手抹了把脸上的灰,指尖蹭到一道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他在等我们自己走投无路,等我们因为恐惧而暴露位置。”
老孟的视线越过晨宇曦的肩头,死死盯着身后。破窗之外,是七层楼的高空,夜色像浓稠的墨,把地面的景象完全吞噬。夜风卷着碎玻璃渣刮过脸颊,带来一阵阵寒意,楼下偶尔传来野猫的嘶叫,那声音凄厉又尖锐,像在嘲笑他们此刻的绝境。
“跳。”晨宇曦平静地说。
“跳?”老孟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木头,每一个字都带着难以置信,“你疯了?这可是七层楼!跳下去摔不死也得残废!”
“不跳就是死。”晨宇曦盯着自己染血的手指,指尖的血珠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暗红。他再次调用脑海里的预知碎片:晨予曦会从门口再扔一枚炸弹进来,刚好覆盖整个房间;而他们身后是窗,身前是门,四面墙上布满弹孔,根本无处可退——除了跳下去,没有第二条路。
老孟突然抓住晨宇曦的肩膀,指节深深陷进肉里,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俱乐部的人呢?他们不是说会配合我们的行动吗?”
晨宇曦的瞳孔骤然收缩。就在刚才发送信息时,一个念头像闪电般劈开迷雾——俱乐部的人在出发前说过一句话:“晨宇曦可是这个舞台上最不能少的角色,我们不会让你出事。”他们亲眼见过他和晨予曦的交手,知道晨予曦的危险性,绝不会让他死在这里。尤其是当他被晨予曦追杀时,俱乐部一定会派人暗中保护,只是不会轻易现身,以免打草惊蛇。
“他们一定在跟踪我们。”晨宇曦的声音突然稳定下来,不再有之前的急促,“从俱乐部出来,到仓库,再到这栋废弃的集团大楼……我们每一步的行动,都在他们的监控之下。他们只是在等合适的时机。”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老孟的吼声里带着哭腔,“他连监控都毁了!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你怎么知道他们还在?”
“监控是晨予曦毁的没错。”晨宇曦的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步枪的枪管,节奏均匀,像是在计算时间,“他怕自己的变异痕迹被警方发现,所以不敢在突袭时完全暴露能力,毁掉监控只是为了掩盖行踪。但俱乐部的人不需要依赖监控——他们只要盯住我们两个人,就能掌握局势。”
话音未落,楼梯间又传来“嗤”的轻响,和刚才那枚炸弹滚落时的声音一模一样。晨予曦的笑声再次从烟尘里钻出来,让人头皮发麻:“时间不多了哦,晨宇曦……或者说弟弟……。再躲下去,可就没机会看我给你们准备的‘惊喜’了。”
晨宇曦猛地站起身,一把拽住老孟的胳膊,语气不容置疑:“跳!现在就跳!”
“你他妈——”老孟还想反驳,话到嘴边却被晨宇曦坚定的眼神堵了回去。
“信我!”晨宇曦的吼声盖过了老孟的质疑,也盖过了窗外的风声。他拖着老孟冲到窗边,抬脚踢开残留的玻璃框,锋利的玻璃碎片划破了他的裤腿,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夜风瞬间灌进来,卷起地上的纸屑和弹壳,打在脸上生疼。楼下是黑黢黢的巷子,地面硬得像铁板,连一点缓冲的东西都没有。
“三、二——”晨宇曦开始倒数,手臂紧紧揽住老孟的腰,能感觉到对方身体的僵硬,却没有丝毫挣扎。老孟虽然害怕,但他知道,晨宇曦绝不会拿两个人的性命开玩笑。
“一。”
倒数声落下的瞬间,两人纵身跃出窗外。
失重感像一记重锤砸进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涌上来,晨宇曦死死咬住牙关,才没让自己吐出来。风声在耳边尖啸,七层楼的高度让视野疯狂旋转,地面的景象在眼前不断放大,越来越清晰。
晨宇曦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俱乐部的人一定准备了气垫,他们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摔死。但视线里的地面只有冰冷的沥青,连个纸箱、一块破布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完了。
这个念头刚闪过,脚下突然传来“嘭”的巨响!一团巨大的白色气囊猛地从地面弹开,像巨兽张开的柔软的嘴,瞬间填满了视线。晨宇曦在下坠的最后半秒,本能地蜷缩身体,用肩膀和臀部对着气囊,做好了承受冲击的准备。
“噗”的一声闷响,身体重重砸在气囊上,巨大的缓冲力让他像个陀螺般滚出几米远,最后撞在对面的墙根才停下。肺里的空气被瞬间挤得一干二净,眼前炸开无数金星,耳边嗡嗡作响,连声音都听不清了。
“咳……咳……”老孟瘫在气囊边缘,剧烈地咳嗽着,咳出的唾沫里带着血丝,他抬起头,看向晨宇曦的方向,声音沙哑,“你……你他妈……真是不要命了!”
晨宇曦挣扎着撑起身子,刚想说话,几道手电光柱突然从巷子两侧射过来,精准地落在他们身上。五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从阴影里走出来,步伐整齐,动作干练,手里的枪口统一指向地面——是俱乐部的人,他们终于来了。
为首的特助收起手里的对讲机,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平板无波:“计划有变,晨予曦的行动比我们预估的快了十分钟,但人救到了。”他的目光扫过晨宇曦和老孟身上的伤口,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先处理伤口,后续的事回去再说。”
晨宇曦刚想开口询问后续的安排,头顶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破风声。他猛地抬头,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从窗口直坠而下,速度快得像块陨石——是晨予曦!对方怀里死死抱着最后一枚炸弹,风衣在夜风中鼓荡,像一只展开翅膀的蝙蝠。他的脸上带着近乎癫狂的笑,而他的皮肤,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一起下地狱吧!”晨予曦吼出这句话时,手指已经扣住了炸弹的引信,金属引信被拉开的“咔嗒”声,在夜空中格外清晰。
时间仿佛被拉长成一根细线,每一秒都变得无比缓慢。晨宇曦的预知能力在生死关头被强行激活,一股尖锐的疼痛从太阳穴传来,未来的碎片如锋利的玻璃般扎进脑海:晨予曦在半空中引爆炸弹,碎片横飞,老孟会被气囊的边缘弹开,刚好撞向碎片最密集的方向;自己会用步枪挡在脸前,却依然挡不住所有碎片——有三块致命的金属碎片,会精准地嵌入胸腔,刺穿心脏。
没有时间犹豫了。
晨宇曦迅速抄起老孟掉落的改装步枪,枪口对准半空中的晨予曦。他记得这把枪里装的是燃烧弹,弹头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幽光。他扣动扳机的瞬间,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炸开它,一定要在炸弹落地前炸开它,别让碎片飞向老孟。
“轰!”
燃烧弹精准命中炸弹外壳,火光瞬间在半空中炸开,橘红色的火焰照亮了整个巷子。但晨予曦的反应比预想中更快——他的触手突然猛地收缩,像无数根绳索般,将炸弹死死箍在胸前。爆炸的威力被强行压缩,变成了一次剧烈的内爆,无数滚烫的金属碎片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带着刺耳的呼啸声。
他吞噬了许多金属碎片!
晨宇曦下意识侧身蜷缩,将宽大的步枪横在胸前,形成一道简陋的屏障。第一波碎片“叮叮当当”地打在枪管上,震得虎口发麻,手臂也跟着颤抖。第二波碎片擦过肩膀,滚烫的金属片切开衣料,在皮肉上留下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瞬间涌了出来,火辣辣的疼。
他死死闭着眼,用枪托护住头颈,身体尽量蜷缩,把自己缩成一个最小的团——这是预知碎片里,唯一能活下来的方式。
爆炸声渐渐平息,世界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只有金属碎片落地的“叮当”声,像雨点敲在铁皮上,清晰地回荡在巷子里。晨宇曦缓缓松开手臂,眼前一片模糊的血红,不知道是自己的血溅到了眼睛里,还是伤口的疼痛让他产生了幻觉。
他抬手抹了把脸,指尖沾到温热的液体,粘稠的触感让他清醒了几分。左肩的布料已经被鲜血浸透,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往外冒血,但他能感觉到,伤口没有伤到动脉——万幸,还活着。
“老孟?”他哑着嗓子喊,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我……我在这儿!”老孟的声音从气囊边缘传来,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他从气囊下爬出来,脸上全是灰尘和血污,但身上没有明显的重伤,“你疯了!你他妈真是疯了!刚才那一下,差一点我们就都成碎片了!”
晨宇曦没理会老孟的抱怨。他撑着墙,踉跄着走向晨予曦坠落的地方。火光已经熄灭,只剩下一地烧焦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烤肉的焦糊味,令人作呕。
晨予曦躺在地上,半边身体被炸得稀烂,血肉模糊,露出森白的颧骨和碎裂的牙齿。他的风衣被烧得只剩下几片破布,贴在焦黑的皮肤上,青灰色的皮肤此刻已经变成了炭黑色。但那双眼睛还睁着,瞳孔里映着巷口路灯的光,像两粒烧红后又冷却的炭,空洞地望着天空。
晨宇曦蹲下身,指尖轻轻触到晨予曦颈动脉的位置——那里一片冰凉,没有丝毫搏动,连皮肤的温度都在快速下降。
但不对劲。
“假的。”晨宇曦的声音冷得像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寒意,“这不是晨予曦。”
受伤的特助的手电光立刻扫了过来,强光照亮了晨予曦胸口。
老孟此时怒吼道:“你们早在附近为什么才来支援!”
晨宇曦打断了他的话:“那是因为,他在装他才是真正的晨予曦。谨慎怕死……吸引你们注意力,如果,俱乐部介入,他就会直接冲上来自爆了。”
时间没有回溯,这不是晨予曦。
而将死的倒计时此刻还在继续。
仅仅一个分身,就把他们逼到如此地步。更不敢想象,进化完毕的晨予曦会有多么恐怖。
会宛如神明降世吧……
到那时,他又要怎么办呢?
晨宇曦抬头望着天空。
然后,他晕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