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透过写字楼玻璃，在秦悦的工牌上切割出冷硬的棱线。“策划部专员”几个烫金字下，工号末尾的“Z”（试用期标记）终于消失。她指尖摩挲着塑料卡面，忽然听见办公区传来压抑的抽气声。
工位上的快递盒敞着口，一只毛色灰败的死老鼠蜷在里面，脖颈缠着带血的纸条，“贱人”二字浸着暗红水痕，像未干的伤口。仙人掌盆栽在抽屉里被攥得变了形，尖刺扎进掌心却不及心脏传来的钝痛剧烈。手机在桌面震动，匿名邮件的标题刺目：“爬上总裁床的贱人，配吗？”
内线电话突然响起，陆景尧的声音带着沙哑：“秦悦，来我办公室。”她踩过散落的碎纸片——不知谁把她的转正公示打印出来，用红笔在照片上画了大大的叉。总裁办的胡桃木门半掩着，她听见里面传来键盘敲击声，以及压抑的，近似低吼的咒骂。
推开门时，陆景尧正对着电脑屏幕皱眉，页面停在公司匿名论坛的热帖《总裁专车的神秘乘客》。模糊的照片里，她的侧脸被车床玻璃割裂，只能看清半张戴着围巾的脸。“不是我......”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男人突然抬手打断，指节敲在办公桌上发出闷响。
他转身打开保险柜，取出个锈迹斑斑的铁盒。盒盖掀开的瞬间，秦悦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里面是十二年来她寄给他的所有信件，每封都贴着不同形状的邮票：蝴蝶、帆船、敦煌飞天。最上面躺着她十二岁那年获得的"优秀学生"奖状，右下角被大火烧出焦黑的缺口，边缘还留着少年掌心的温度。
"我知道。"陆景尧的声音低沉如旧磁带，指腹划过铁盒边缘的凹痕，那是她十三岁时在信里提过的、想养一只三花猫的愿望。"从你把纸船放进我鱼缸那天，我就知道是你。"他忽然扯开衬衫领口，露出锁骨下方月牙形的疤痕，像被火烧过的新月。秦悦的指尖不受控地发抖，记忆里乡村小学的大火突然清晰：少年扑向燃烧的教具柜时，她攥着他校服后摆的手被火星灼出的红印，与这道疤痕的形状分毫不差。
深夜的地下车库弥漫着机油味。陆景尧替她打开车门时，袖口扫过她手腕，那里还留着今早被仙人掌刺扎出的红点。车载电台正在播《水手》，他的手指随着节奏轻敲方向盘，遮阳板突然滑落，半张泛黄的照片掉出来。
秦悦 breath hitch（呼吸急促）。照片里，穿蓝白校服的少年蹲在乡村小学门口，膝盖上沾着泥点，身后的小女孩抱着作业本，扎着羊角辫的侧脸露出半抹笑——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陆景尧的那天，他作为城里来的支教老师，替她捡回了被风吹跑的奖状。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的声音轻得像车库里的回声。男人没有回答，只是将遮阳板复位，照片里的自己笑得天真，而他的目光正落在她胸前——那里戴着他送的钢笔吊坠，链子是用当年烧剩的奖状边角料编的。
车窗外，暴雨突然砸在玻璃上。秦悦的手机弹出匿名短信："天台见，给你看证据。"她攥紧防狼喷雾的手心里全是汗，指甲在金属外壳上刻出细痕。陆景尧从后视镜里看她，突然猛踩刹车，轿车在车库弯道划出半道弧线："我陪你去。"
天台铁门被狂风撞得哐当作响。刘总监倚着栏杆冷笑，袖口的江诗丹顿腕表闪着光——和那晚宴会上张总监戴的同款。"只要你陪我演场戏......"他往前逼近，皮鞋踩过积水发出黏腻的声响，"陆景尧的位置，早晚是我的。"
防狼喷雾的保险栓被按下的瞬间，暴雨突然兜头浇下。秦悦后退半步，后腰抵在生锈的通风管道上，眼前闪过十二岁那年被火光照亮的脸——那时的陆景尧也是这样浑身湿透地冲进教室，抱着她滚出即将坍塌的屋顶。
"我说过，她的事，我负责。"陆景尧的声音穿透雨声，他举着U盘的手青筋暴起，雨水顺着下颌线滴落，在衬衫上洇开深色的花。刘总监的笑容凝固了，因为他看见总裁另一只手里攥着的，是监控室刚拷贝的录像——画面里，他正往秦悦的快递盒里塞进死老鼠。
"十年前，你为了项目奖金，故意在乡村小学纵火。"陆景尧的声音比暴雨更冷，每走近一步，刘总监就后退一步，"今天的事，不过是旧戏重演。"秦悦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着雨声轰鸣，终于想起为什么总觉得刘总监的腕表眼熟——那是当年教育局奖励给救火英雄的纪念品，本该属于陆景尧。
刘总监突然转身想跑，却在跨上天台边缘时滑倒。秦悦惊呼出声，看见陆景尧冲过去抓住他的手腕，雨水顺着两人交握的手往下淌，在水泥地上汇成暗红的细流。"值得吗？"陆景尧咬牙，雨水混着汗水从睫毛滴落，"为了一个不属于你的位置？"
最终，刘总监被保安架走时，腕表摔落在地，表盘上的"见义勇为"刻字被雨水冲刷得模糊。秦悦蹲下身捡起U盘，发现外壳上贴着枚小小的纸船贴纸——和她折给陆景尧的那些一模一样。
"怕吗？"男人的声音突然温柔，他扯下领带替她擦掉脸上的雨水，指腹掠过她手腕的红点，"其实我早就该告诉你......"他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里面是枚精致的钢笔吊坠，和她脖子上的那枚成双成对。
暴雨渐歇，天边露出微光。秦悦站在天台边缘，看着远处城市的灯火渐次亮起。陆景尧的外套披在她肩上，带着体温的雪松味混着雨水气息。她终于想起十二岁那年他在火场里说的话："别怕，我带你出去。"原来有些承诺，早已在时光里生根发芽，穿过十年光阴，长成遮风挡雨的屋檐。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