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高速口的风卷着初秋的凉意，顾言的车被拦在警戒线后时，他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泛白。副驾上的公文包敞着口，露出半叠转账记录——那是他昨晚连夜整理的，想用来和赵侦探做最后一笔“交易”。

“顾总，下车吧。”陆知衍的人敲了敲车窗，声音平稳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顾言没动，视线透过挡风玻璃望向远处的收费站。他算过时间，这个点赵侦探应该刚从邻市的医院出来，只要再往前开二十公里，就能把所有麻烦彻底“处理”掉。可现在，这条路被堵死了。

手机在这时响起，是苏晚的号码。顾言深吸一口气，接起来时声音带着刻意维持的镇定：“苏总这么闲，还管起我去哪里了？”

“林砚的电影剧本，你当年为什么要换掉她的角色？”苏晚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清晰得像在耳边，“是怕她在片场听到不该听的，还是怕她红了之后，没人能再拿捏她？”

顾言的喉结滚了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明招了，”苏晚没理会他的抵赖，语速不紧不慢，“他说三年前给李兰转的五十万，是你让他取的现金。还有那个副导演，上周在你办公室待了三个小时，你们聊的，是怎么把海外账户的钱洗白，对吗？”

车窗外的光忽然变得刺眼，顾言眯了眯眼，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林砚拿着副导演的录音笔找到他，眼里满是难以置信：“你们用投资款买票房，还改了我的戏份给带资进组的新人——顾言，你怎么能这么做？”

他当时只觉得烦躁。一个刚有点名气的艺人，竟敢管起公司的事。后来副导演说：“留着她是个麻烦，不如让她彻底消失。”

“林砚的车祸，刹车是你让人动的手。”苏晚的声音冷了下来，“你怕她把录音笔交出去，更怕星途因为这件事垮掉——毕竟那时候，你刚挪用了第一笔公款填补海外投资的亏空。”

顾言猛地攥紧手机，指腹几乎要嵌进屏幕里。这些事，他以为早就被时间埋干净了。

“会计醒了，”苏晚继续道，“他记得你让他做假账时说的每一句话。还有赵侦探，他手里不仅有你和副导演的转账记录，还有周明去医院给会计‘换药’的监控截图。”

每说一句，顾言脸上的血色就褪掉一分。直到最后，他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在座椅上。

“顾言，”苏晚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却不是怜悯，“你以为把所有事推给周明和李兰就完了？你欠林砚的，欠星途的，不是跑就能躲掉的。”

电话挂断的瞬间，顾言看着窗外围上来的人，忽然笑了一声，笑声里全是自嘲。他想起刚签下林砚时，那个女孩眼里的光，像揣着一整个春天的太阳。那时候他是真的想把她捧红的，只是后来，欲望和恐惧缠成了网，把他自己也困在了里面。

警笛声由远及近，顾言推开车门，被带走时，他回头望了一眼来路。阳光正好，却再也照不亮他身后那片被阴影笼罩了三年的过去。

办公室里，苏晚挂了电话，陆知衍的消息恰好进来：【人已移交警方，赵侦探那边安全。】

她回了个“好”，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楼下的车水马龙里，有辆熟悉的保姆车正缓缓停下——是林砚的车。

苏晚拿起外套，快步走出办公室。电梯下降时，她摸出手机，给林砚发消息：【下来了，带你去个地方。】

林砚的回复很快：【好呀，是不是去吃那家你说过的甜品店？】

苏晚弯了弯嘴角，指尖在屏幕上敲：【是，还有——】

她顿了顿，删掉后面的字，只发了一句：【去见一个能告诉你所有真相的人。】

电梯门打开，阳光涌进来，落在她身上。苏晚知道，这一次，她们终于能走到阳光下，把那些藏在暗处的尘埃，彻底扫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