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喧嚣像潮水般退去时,林砚坐在保姆车里,指尖还残留着香槟的微醺气。苏晚正对着手机核对明天的行程,陆知衍靠在副驾座上翻着一份新剧本,车厢里只有空调送出的微风声。
“基金会的时间定在周五下午。”苏晚忽然抬头,“陈会计说会有二十多个孩子来,都是之前被影视公司欠薪的小演员。”
林砚望着窗外掠过的霓虹,玻璃上的倒影里,她的眼神比颁奖礼上更沉静:“我该说些什么?”
“说你摔过的跤,说你怎么爬起来的。”陆知衍转过头,手里的剧本页脚折了道痕,“他们需要的不是励志故事,是‘原来有人和我一样’。”
车刚停在公寓楼下,林砚的手机就震了震。是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一张泛黄的照片:少年时期的顾言站在电影学院门口,背着洗褪色的帆布包,笑得露出两颗虎牙。附言只有一行字:“他也曾是想拿最佳新人的。”
发件人栏显示“未知”。
苏晚凑过来看了眼,眉头瞬间蹙起:“是他以前的助理?还是……”
“不重要了。”林砚把照片删进回收站,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人走到岔路口,选哪条路,终究是自己说了算。”
第二天清晨,林砚去了趟星途娱乐旧址。写字楼已经换了新招牌,电梯里遇见的保洁阿姨还认得她,笑着说:“林小姐现在可出息了,当年你总在茶水间泡速溶咖啡,眼睛熬得通红。”
她站在曾经顾言办公室的位置,如今是间儿童舞蹈室。穿粉色舞裙的小女孩们正在排练,旋转时裙摆扬起的弧度,像极了她当年试镜《长夜》时,被风吹起的衣角。
手机响时,是法院的通知:顾言案的终审判决下来了,十五年有期徒刑。
林砚走出写字楼,阳光落在肩头,暖得像苏晚泡的蜂蜜水。她给陆知衍发消息:“剧本我看了,《破茧》那个角色,我接。”
那边几乎是秒回:“早知道你会选这个——她也是从泥里爬出来的。”
周五下午的基金会活动室里,孩子们的眼神带着怯生生的好奇。林砚没坐在预设的主席台上,而是拉了把塑料凳,混在他们中间。有人问起三年前那个雨夜,她是不是真的在顾言门外站了整夜。
“是。”她笑了笑,“当时我手里攥着合同,指甲都嵌进掌心了。但我知道,要是走了,就再也没机会站在镜头前了。”
穿蓝白校服的男孩忽然举手,声音细若蚊蚋:“我爸爸说,被欠的钱拿不回来,就该认命。”
林砚看向他,目光亮得像当年试镜时的自己:“认命是说‘我尽力了’,不是说‘我不敢试’。你们看,我丢过的钱、摔过的跟头,现在不都成了故事吗?”
活动结束时,最小的那个女孩塞给她幅画:歪歪扭扭的舞台上,站着个扎马尾的小人,手里举着星星形状的奖杯。画背面写着:“我想成为你。”
林砚把画折好放进包里,转身看见苏晚正和陈会计说话,陆知衍靠在门边,手里晃着车钥匙。夕阳从窗户斜切进来,在三人脚下织成张暖融融的网。
“去吃火锅吧?”苏晚提议,“庆祝林老师成功转型励志导师。”
“加一副碗筷。”林砚忽然开口,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陈会计,一起吧,我还想听听你当年怎么敢把顾言的账册寄给检察院的。”
电话那头传来爽朗的笑:“这可得喝两杯才说。”
火锅店的玻璃窗上蒙着层白雾,锅里的红油咕嘟咕嘟冒着泡。林砚看着苏晚和陆知衍抢最后一片毛肚,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也是这样和剧组的场务们挤在路边摊,分享一碗热腾腾的麻辣烫。
那时她以为成功是拿到奖杯,是让名字出现在海报最顶端。直到此刻才明白,真正的圆满,是摔进过黑暗后,身边仍有递灯的人;是穿过漫长隧道时,自己手里始终握着光。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陌生号码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谢谢。”
林砚没有回复,只是夹起片烫熟的鸭肠,在香油蒜泥里轻轻滚了滚。窗外的夜色又开始铺展,但这一次,她知道自己走的每一步,都踩在亮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