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破茧》的开机仪式定在月初，林砚进组那天，苏晚把她的保温杯里塞了满满当当的枸杞，念叨着山里湿气重，又塞给她一小包红糖姜茶。陆知衍作为监制，比她早到三天，据说把剧组的盒饭菜单都改了两版。

开机宴上，导演举杯时特意提了句：“这戏讲的不是逆袭，是挣扎——每个角色都在泥里扑腾，想给自己挣口气。”林砚跟着仰头饮尽杯中的米酒，舌尖尝到点微涩的甜，像极了她刚签星途时的日子。

第一个镜头拍的是女主角沈念被赶出工厂的雨夜。消防车拉来的水柱从高空砸下来，混着人工造的冷雾，林砚穿着单薄的工装，在泥泞里摔了七次。导演喊“卡”时，她的膝盖已经青了大片，陆知衍拿着毛毯冲过来，语气里带着压不住的火：“场务怎么搞的？垫子不会铺厚点？”

她却笑着把毛毯往旁边的群演身上披了披：“我当年在桥洞底下躲雨，比这冷多了。”

剧组的日子过得像场马拉松。林砚常和饰演少年沈念的小女孩一起蹲在监视器旁，看回放里自己哭花的脸。小女孩叫安安，也是被欠薪演员的孩子，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总问她：“沈念最后能找到妈妈吗？”

“能。”林砚每次都肯定地回答，“就算找不到，她也能自己长出翅膀。”

这天收工早，林砚窝在保姆车里看剧本，苏晚忽然递过来个保温桶：“陈会计送来的，说你小时候总吃这个。”打开一看，是红糖发糕，边缘烤得焦脆，和当年星途茶水间里，保洁阿姨偷偷塞给她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还说，顾言在里面托人带了话，想跟你见一面。”苏晚的声音低了些，“我没答应。”

林砚捏着发糕的手指顿了顿，热气模糊了镜片：“不必了。他该见的不是我，是当年那个在电影学院门口，背着帆布包的自己。”

夜里下起了山雨，打在车窗上噼啪作响。林砚想起三年前那个同样湿冷的夜晚，她站在顾言办公室门外，听着里面的笑声和碰杯声，手里的合同被雨水泡得发皱。那时她以为那是绝境，如今才懂，所谓破茧，从来不是挣脱外界的束缚，是终于敢对自己说：“过去的，都过去了。”

手机亮起，是陆知衍发来的消息，附了张照片：安安把她的剧本画满了小太阳，在“沈念”两个字旁边，画了只振翅的蝴蝶。

林砚回了个笑脸，然后点开备忘录，写下明天的台词：“泥泞里也能开花的，你信吗？”

窗外的雨还在下，但她知道，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