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城郊的山路比想象中更蜿蜒。陆知衍开着车，窗外的梧桐叶被秋阳染成琥珀色，风一吹便簌簌落进车窗，带着草木的清香。林砚把胳膊肘支在窗边，指尖捻着一片刚飘进来的叶子，忽然侧头看他：“你怎么知道这里能看到晚霞？”

“上次值完夜班，查资料时偶然看到的。”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转了半圈，余光瞥见她鬓角的碎发，“说起来，还是你之前画设计稿时，提过一句‘想找个能看到完整天空的地方’。”

林砚愣了愣。那是上个月赶项目时随口说的话，当时她对着电脑里被高楼切割的天空叹气，没想到他竟记在了心上。指尖的叶子边缘有些扎人，她却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得发暖。

车子在山顶的观景台停下时，夕阳正悬在远处的山脊线上，把云层染成橘红与金紫交织的绸缎。林砚推开车门，风一下子涌过来，吹得她的围巾飘起一角。陆知衍从后备厢拿出折叠椅，又变戏法似的摸出个保温桶：“知道你没吃午饭，阿姨早上做的三明治。”

三明治还是温热的，夹着她喜欢的牛油果和煎蛋。林砚咬了一口，看着他在旁边铺开野餐垫，忽然觉得，那些因等待和猜测生出的酸涩，早被这一路的风和他眼里的笑意冲淡了。

“你看那边。”陆知衍忽然拉了拉她的手腕。

远处的天际线正被晚霞漫过，原本湛蓝的天空像是被打翻了调色盘，从浅粉到绛红，再到深紫，层层叠叠地铺展开，连山间的雾气都染上了暖意。林砚看得有些出神，直到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其实上周聚餐，晓冉确实跟我表白了。”

她手里的三明治顿了顿，转头看他。

“我当场拒绝了。”他的目光迎着晚霞，语气很平静，“我说我有女朋友，很喜欢她，以后请她专注于工作。”他侧过身，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之前没告诉你，是怕你多想，但昨天晚上想了很久，觉得不该有任何隐瞒。”

林砚的心跳漏了一拍。原来那张照片不是偶然，却也不是她猜想的模样。她忽然想起他昨晚说“以后有任何事，你都直接问我”，原来他不仅在说，也在这样做。

“那你……”她想问“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说”，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她会不会很难堪？”

陆知衍笑了笑，伸手把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感情里最该尊重的是真心，含糊不清才是伤害。”他顿了顿，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而且，我不想因为任何人，让你心里有一点不舒服。”

夕阳渐渐沉进山后，晚霞的颜色却愈发浓烈。林砚靠在他肩上，看着远处的山影被染成墨色，忽然开口：“其实我昨天看到照片时，第一反应不是生气，是害怕。”

“怕什么？”

“怕你身边出现更合拍的人，怕我们因为太忙而慢慢疏远。”她的声音很轻，像怕被风吹走，“就像两棵树，原本根缠在一起，后来各自往不同的方向长，就再也靠不近了。”

陆知衍沉默了几秒，然后把她搂得更紧了些。“不会的。”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忙是暂时的，但想和你一起走下去，是一直都确定的事。”他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以后我每周留一天给你，不管什么事都推掉，好不好？”

林砚抬头看他，晚霞的余光落在他眼里，像是盛着一片细碎的星河。她忽然笑了，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好。不过……今天的晚霞，比设计稿里画的好看一百倍。”

“那是因为，”他低头，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语气带着笑意，“画里没有你。”

山风渐凉时，两人收拾东西准备下山。陆知衍拎着空保温桶，林砚跟在他身后，踩着满地的落叶，听着脚下发出“沙沙”的声响。她忽然想起他说“和你一起待着，比睡觉有意思”，原来真的是这样——哪怕只是并肩看一场晚霞，哪怕只是听他说几句平常话，心里也会像被晚霞铺满一样，暖得快要溢出来。

车子驶下山时，月亮已经升了起来。林砚看着窗外掠过的树影，忽然觉得，感情或许就像这山路，偶尔有急转弯，有看不清的岔路口，但只要两个人方向一致，愿意为彼此放慢速度，哪怕走得慢一点，也总能看到属于他们的风景。

“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下周我工作室有个小型展览，你来吗？”

“当然。”陆知衍毫不犹豫，“几点？我提前调班。”

“晚上七点。”

“好。”他侧头看她，眼里的笑意温柔得像月光，“到时候，我第一个去看你的画。”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轻响。林砚看着他专注开车的侧脸，忽然觉得，那些曾经担心的“疏远”和“误解”，在这样坦诚又坚定的心意面前，不过是感情长河里的一点涟漪。真正的爱，从来不是永远平顺，而是哪怕有波澜，也愿意为对方锚定方向的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