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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展当天的阳光格外慷慨，透过美术馆高大的玻璃窗，在地板上织出金色的网。林砚站在自己的画前，看着老巷的速写被装裱在简洁的画框里，巷口的风仿佛顺着笔触漫了出来，带着她熟悉的、混杂着棉被晒过的阳光味和自行车铃的清脆。

陆知衍的画就挂在隔壁。画里的她坐在窗边，指尖刚要触到调色盘，阳光恰好落在眉骨上，把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像一片浅淡的云。角落里那只歪歪扭扭的小猫旁，“我的光”三个字被他用极轻的笔触写着，不细看会以为是画布上的一点肌理，却在懂的人眼里，重得像一颗心。

“陆医生，这幅画……是照着林小姐画的吧？”有相熟的同事路过，笑着打趣。陆知衍穿着熨帖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闻言侧头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林砚，眼里的笑意漫出来：“嗯，模特本人比画好看。”

林砚的脸颊微微发烫，刚要转身，却被一个温和的声音叫住。“林小姐？”回头时，看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望着她的画出神，“这巷子……我好像去过。”

“是城西的老巷，”林砚笑着点头，“我住那儿。”

“难怪眼熟，”老太太眼睛亮了亮，“我年轻时常去那附近的布店扯布，巷子里有户人家的酱菜特别香，每次路过都要停下来闻闻……”

林砚心里一动，想起窗台上那罐青瓷碟装的酱菜，忍不住笑：“您说的，说不定是我邻居家的味道。”

老太太被她的话逗乐了，又转头看陆知衍的画，看了半晌，轻声说：“画里的光好啊，像把人裹在里头了。”

陆知衍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林砚，像是在回应老太太的话，又像是在对她说：“因为光是真的。”

林砚的心跳漏了一拍，忽然觉得，画展的意义或许不止于展示作品。当她的画让陌生人想起旧时光，当他的画让旁人读懂“我的光”，那些藏在笔触里的情绪，便有了沉甸甸的分量。

午后人渐渐多了起来，陆妈妈也来了，手里提着个保温桶，看到林砚就拉着她的手不放：“我就说我们砚砚的画最灵气！”又转向陆知衍，故意板起脸，“你倒好，偷着学画，藏了这么久才说。”

陆知衍无奈地笑：“怕您说我耽误时间。”

“为砚砚耽误点时间，值得。”陆妈妈眨眨眼，凑到林砚耳边小声说，“这小子，从小画什么都像模像样，就是后来非说当医生更实在，把画笔扔了，现在看来，还是得有个人让他捡起来才行。”

林砚看着不远处正和院长说话的陆知衍，他偶尔侧头朝她的方向看过来，目光像被阳光晒暖的风，轻轻落在她身上。她忽然明白，所谓“捡起来”，从来不是捡起画笔那么简单——是他愿意为她，重新拾起被生活暂时收起的热爱，愿意在忙碌的间隙，为她留出一块盛满温柔的角落。

傍晚撤展时，陆知衍小心翼翼地取下那幅画，卷起来放进画筒。林砚抱着自己的老巷速写，跟在他身后，听见他轻声说：“这幅画不卖，得挂回画室去。”

“挂哪儿？”

“就挂在你画架对面，”他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眼底映着窗外的晚霞，“这样我每次画画，抬头就能看见你，低头也能看见你。”

暮色漫进美术馆时，他们并肩走出大门。陆知衍的画筒和林砚的画框轻轻碰在一起，发出细微的声响，像在为这个傍晚，也为他们未完的故事，敲下一个温柔的注脚。巷子里的酱菜香、画室的松节油味、画里的阳光和“我的光”，都在晚风里轻轻摇晃，成了往后岁月里，一想起就会觉得温暖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