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时,林砚真的把那块浅杏色棉布裁成了画框的衬布。她坐在画室的飘窗上,指尖捏着细小的银针,阳光透过纱窗落在布面上,纹路里的光像活了似的,顺着针脚一点点漫开。陆知衍推门进来时,正看见她低头穿线,侧脸的绒毛被光染成浅金色,桌上摊着的画框里,是他上次送的那片银杏叶。
“倒是会物尽其用。”他走过去,手肘撑在窗沿上。林砚抬头,把刚缝好一角的衬布往他眼前凑:“你看这纹路,和叶子的脉络是不是有点像?”她指尖点过棉布上细密的肌理,又抚过银杏叶清晰的主筋,“就像老巷的路,藏着好多看不见的牵连。”
陆知衍的目光落在她沾了点线头的指尖上,忽然伸手替她摘下来。“下周医院有个公益画展,”他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主题是‘日常里的光’,要不要把你的‘银杏画框’拿去?”林砚愣了愣,那画框明明算不上正经作品,可他眼里的认真让她没法拒绝:“会不会太随意了?”
“随意才好。”他弯腰,从画具箱里翻出支铅笔,在画框边缘轻轻描了道弧线,“你画里的光,从来都藏在这些地方。”铅笔划过木质边框的声音很轻,像老槐树的叶子落在青石板上。林砚忽然想起张奶奶的酱菜坛,那些被时光腌入味的温柔,原来真的会顺着这些细碎的痕迹,悄悄渗进心里。
画展前一天,陆知衍带她去医院布置。走廊尽头的展厅里,已经挂了不少作品,有患儿画的彩虹,有护士画的夜班台灯,林砚的银杏画框被挂在最里侧的墙上,旁边是陆知衍的一幅速写——画的是她在老巷布店踮脚看布料的样子,笔触轻得像风。
“你什么时候画的?”她惊讶地转头,他正抬手调整画框的角度,闻言笑了笑:“你对着布料发呆的时候,比布料还好看。”话音刚落,身后传来轻浅的脚步声,是位抱着画板的小姑娘,辫子上扎着粉色的蝴蝶结,正是上次在美术馆问“光是什么颜色”的那个孩子。
“林砚姐姐!”小姑娘跑过来,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银杏画框,“这片叶子里有光!”她伸手想摸,又怕碰坏了,只好缩回手,指着画框边缘陆知衍描的弧线,“像月亮绕着星星转呢。”林砚忽然明白,那些藏在针脚、铅笔线、叶脉里的心意,原来真的会变成光,被懂的人一眼看见。
傍晚收拾东西时,陆知衍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罐子,里面装着半罐芝麻糖,是张奶奶给的那种。“怕你布置累了。”他把罐子塞给她,罐口的糖香混着画室里的松节油味,竟意外地和谐。林砚捏着罐子,忽然想起老巷的阳光,想起布店的门帘,想起他指尖的温度,原来“日常里的光”从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东西,不过是有人把你的细碎时刻,都当成值得珍藏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