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指尖捏着那枚银质银杏吊坠,冰凉的金属被陆知衍掌心的温度焐得渐渐温热。她抬眼望他,他额角的薄汗还没干透,白大褂袖口挽起的弧度里,藏着刚从诊室匆匆赶来的匆忙,可眼里的光却比展厅斜斜铺进来的阳光更亮,像把碎金撒在了深潭里。
“我还以为……”林砚的声音轻轻的,带着点没说尽的尾音,低头看吊坠上复刻的叶脉,每一道纹路都和他当初送的那片叶子重合,连叶尖处一点小小的缺损都做得分毫不差,“你那时随手捡的叶子,早忘了模样。”
陆知衍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她鬓角的碎发,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重要的东西,不会忘。”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领口那枚拓印胸针上,又移回她眼里,“就像你画里的光,我记了很久。”
展厅里人来人往,患儿家属轻声的赞叹、护士们低低的笑语,都成了这一角安静的背景音。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自己画的向日葵跑过,看见他们交握的手上落着的银杏叶,突然停住脚,歪着头说:“陆医生,林姐姐,这片叶子在看你们呀。”
林砚被她说得笑起来,弯腰捡起那片落在手边的叶子,递到小姑娘手里:“那送给你好不好?就像陆医生说的,以后你也画一片会发光的银杏叶。”
小姑娘接过叶子,像捧着宝贝似的跑开了,临走前还回头冲他们挥挥手,羊角辫上的蝴蝶结在阳光下晃成小小的光斑。
陆知衍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素描本——正是他常用来画速写的那本。他翻开其中一页,递到林砚面前:纸上是刚才小姑娘举着向日葵跑过的模样,笔触轻快,向日葵的花瓣像真的沾了阳光,连羊角辫的弧度都透着雀跃。
“刚在门口等你的时候画的。”他说,“觉得她眼里的光,和你很像。”
林砚指尖抚过纸面,铅笔的纹路带着沙沙的质感。她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布店外被他画进画里的模样,那时她踮着脚看玻璃窗里的布料,满心都是对“家”的细碎憧憬,而他站在巷口,把那瞬间的光影都收进了画里。原来有些时光,真的会像老太太说的酱菜坛,在不经意的角落,悄悄腌渍出绵长的味道。
下午的阳光渐渐西斜,透过展厅的玻璃窗,在地上投下银杏叶形状的光斑,慢慢挪动着。林砚把那枚银吊坠轻轻别在针织衫内侧,贴着心口的位置,像是真的把那句“你的光,该被好好收着”藏进了心里。
陆知衍接了个电话,是科室同事说刚才做检查的患儿情况稳定,让他不用急着回去。他挂了电话,回头看见林砚正坐在长椅上,翻着那本夹过许多银杏叶的笔记本,里面夹着拓印的叶片、画展的门票,还有一张他上次忘在她这儿的处方笺,背面被她画了小小的银杏枝桠。
“晚上想吃什么?”他在她身边坐下,肩膀轻轻挨着她的,“医院食堂的糖醋排骨,还是……我带你去巷口那家面馆?”
林砚合上书,抬头看他。窗外的银杏树枝在风中轻轻摇晃,叶隙间漏下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她忽然想起美术馆老太太说的“会讲故事的时光”,或许就是这样吧——一片叶子,一枚吊坠,一句没说尽的话,在寻常日子里,慢慢长成了最温暖的故事。
“去吃面吧。”她笑着说,“我想再闻闻巷子里的味道,还有……你上次说的,比画框好看的,我的光。”
陆知衍的嘴角弯起来,眼里的碎金晃得更厉害了。他伸手牵住她的手,这一次,没有再松开。展厅外的银杏叶还在一片一片往下落,像时光写给他们的,一页一页温柔的注脚。